第九十六節 焚樓(十一)(1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27 字 202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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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一聲痰嗽,一個身軀肥大的黑胖子緩緩走至香案前,此人腆著肚子,腮幫子嘟嚕著,留著一部絡腮虯髯, 正是天門道神會座帥薛圖,薛圖身著一副描金彩繪的布甲,布面軟塌塌的貼搭在身上,藤扎紙糊的金盔明晃晃輕飄飄,讓薛圖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徐桐暗暗腹誹,去弄一套鎧甲很難嗎?廣東的官兵潰散之後, 四鄉都有甲衣流散,不少鄉勇民團都備上了, 後來治安整肅的時候收繳鄉勇違禁兵甲, 前後大約有上千套。何苦搞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西貝貨穿著。

他卻不知道這「鎧甲」乃是該門祖師所傳,能穿著的必是會首。因為大明禁鄉民百姓持有鎧甲盾牌,所以早年只能以布、藤為之。

薛圖努力維持著庄嚴肅穆之態,讓一切都顯得尷尬而違和。他先向四周眾人作了一個羅圈揖,接著繞至椅後,向神龕奉上一注高香,又行了跪拜之禮,捋了捋金盔旁兩條頭帶,搭住雙耳,這才搖搖擺擺走至圈椅落座。

這時嘍啰再次高唱道:「賓客就坐。」一片衣衫淅索之聲,眾人方又重新落座。

薛圖環視著四周,默默排頭數去,青石寨的關何、佛香會的宋斗光、一宇混元道的陳四麻子,這三家大會大寨均是天門道神會的附庸、分支,占了與會大家半數,會前早已暗中使人收買、脅迫、招攬, 議的妥帖, 萬不至出錯的。其他三家要么膽小、要么孱弱,只要搞定六家大會首,剩下小村小戶的中小頭目便絕無抗力,自己聚集盟會目的,便是假借抗髡之名,吞並各家會門,裹挾村寨,獨霸廣里暗路,只需提防有人強自出頭,作仗馬之鳴。

薛圖咳嗽一聲,道:「薛某是個粗人,自小未能讀書學儒,實是畢生憾事,某雖是個鄉里野人,但看戲聽書,聞先生講古,雖不懂大道理,卻也曉得忠義,所以才從老帥手中接掌這天門道神會, 多年來, 殺賊寇、擊流民、退水匪, 身經十數戰,保境安民,也算薄有微功。本待世道安定,解甲還鄉,不拘經商務農,以圖安家養口,誰料得數年前髡賊肆虐,流禍廣府,殺人放火、劫財搶人,無所不為,今日在座諸位兄弟或與髡賊有血親之仇、或有破家之恨,當有切身之痛,薛某不再贅言。前些時雲二哥向某引薦一位高人,道號木石道長的便是,道長身負朝廷鈞令,延攬四方豪傑,於兩廣聲名煊赫,在座兄弟想來亦多有熟識。蒙木石道長和雲二哥看重,再三延請薛某出山,不才推卻不過,只得出來主持這局面,只以前各家自行其是,怕早晚為髡賊各個擊破,俗語道:一把茅草捻成繩、一捆柴棍不斷頭,唯有各家兄弟同力協契,相為倚助,統一提調,方能守土拒髡,安身立命。薛某不忝粗鄙,僅以微言以聳眾位兄弟雅聽。」

略一頓,薛圖又道:「有請木石道長。」

木石道人頭戴紫陽道巾,腦後垂著兩條劍頭飄帶,身著青色葛布道袍,足踏步雲履,右手托馬尾拂塵,三縷透風長髯垂撒胸前,一兜風起,拉扯的袍袖飛舞、襟帶飄揚,端的是雅韻孤清,一副神仙做派。道人緩步自側旁飄然而入,風姿神采直引得底下眾人一片嘖嘖稱奇,熟稔之人更是頻頻舉手遙行禮敬。

木石道人站定,先打個稽首,朗聲說道:「貧道有禮,今蒙薛座帥不棄,奉為上賓,於盟會得見眾位英雄,實是三生有幸。今髡賊似是兵鋒指處,所向披靡,實則已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其一如當年叩海倭奴,早晚必將敗走澳洲,定不會長久以治粵地。熊督與髡賊始戰於肇慶、次戰於羚羊峽、再戰於梧州,熊督恃將賢兵勇,節節以抗,髡賊伏屍盈野久戰難下,施以詭間,動以財利,誘無義刁民賣身逆叛,里通外敵充為內間,先自禍亂軍心,繼之縱火詐城。只恨自古亂出於內,熊督雖三戰皆勝,屠髡逾萬卻功虧一簣,不得已轉進別走,此非兵將庸碌,實乃髡賊尤其狡黠,不可罪之以戰。今熊督立足八桂,滅髡之志始終不墮,聚兵積糧,相機而待,朝暮之間枕戈待旦以圖恢復。」

木石道人說道此處將拂塵交至左手,塵尾搭於右臂,輕捋須髯,道:「如今熊督西控嶺右,與髡賊遙遙相峙,堅壁清野,扼關守隘,使髡賊頓兵梧州不得寸進。貧道觀髡賊倒行逆施,民怨如沸,假以時日其必自亂。當其時,朝廷大軍雲集,匯狼兵邊軍,兵出粵西,我等以為響應,內外夾擊共討髡賊,必成剿髡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