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節 京師(三)(1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19 字 2023-02-20

他忽然對鄭森感興趣,並非一時興起,實在是最近朝廷稍稍有了喘息,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髡賊了。

前年髡賊攻占廣州,席卷兩廣的時候朝廷便商議上南征之事,只是朝廷在兩廣一潰千里,原本部署在兩廣的營兵衛所幾乎全軍覆滅,連兩廣總督熊文燦也只是率領著少數殘兵敗將逃入湖南境內,苟延殘喘至今。

喪師失地,丟棄兩省,要要是以前,熊文燦早被問責下了詔獄,此刻大概連人頭都爛光了。崇禎所以留他到現在,一是封疆事重,不肯輕易易人。更重要的是朝廷無可援兩廣之兵,能控制局面之人。

他多次想過要把熊文燦捕拿入京,下天牢審問。但是溫體仁勸他目前可以對付流寇的文武大臣不下十幾個wag,能和東虜一較高下的也有那么幾個,唯獨知曉髡賊情況,和髡賊打過仗的官員極少,王尊德已經去世幾年了,只有熊文燦這么一顆獨苗了。所以,他只能捏著鼻子讓他「戴罪立功」。

崇禎對髡賊倒不是一無所知,這些年來零零星星的奏章、塘報和廠衛的秘奏中多少窺到了一些這個棘手敵人的面目。特別是進呈御覽的《平髡手記》,他讀過多次。知道面對的是一個全新的對手,既不同於東虜、流寇,也和倭寇、紅毛不同。朝野上下,對髡賊的所有了解就來自於這本小冊子。這也是他不得不容忍熊文燦至今的原因。

去年他向閣僚們透露出討髡之意,除了溫體仁之外,閣僚們對此都態度含糊,頗有不贊同之色。說來朝廷當時內憂外患,也根本顧不上遙遠的南方戰事。

不論髡賊有多棘手,「討髡」都必行之事。否則他無法面對朝野的洶洶物議,後世子孫又會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雖說當初宣宗皇帝棄守過安南,但安南只是化外之域,算不上失地。兩廣卻是位列兩京十三使司從太祖皇帝手上下來的江山,豈能在他手中丟棄?!朝廷丟失兩個布政使司,若不興兵討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豈不成了笑話,接下來那些日漸跋扈的武人們還會把朝廷放在眼中嗎?

身為帝王,有些苦衷他不能與臣工們相談,只能暗暗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除了內閣已經議定從崇禎九年起加派「粵餉」之外,擇何人為督師,調動哪些兵馬,尚未有定論,他一向倚重的溫體仁的態度也頗為曖昧。言辭之中,透出希望「撫」的意思來。

以朝廷目前的局面,「撫」也未嘗不是一個選擇。只是直覺告訴他,髡賊的胃口恐怕非常大,等閑的條件他們是不會答應的。就算如閣僚們所言,許一個瓊州府他們也未必會滿意。何況割地之事,群議洶洶,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光是想一想皇帝就不寒而栗。

唯有讓髡賊知道了朝廷的力量,他們才有就撫的可能。

說來也是可笑,東虜所據是東北苦寒之地,老奴當初只是李成梁帳下一個小小的親衛,部眾數百,披甲者不過數十。自打祖父晚年起兵,不過二三十年,打得朝廷節節敗退盡失遼東;而這髡賊,聽聞初來時亦不過幾條大船,幾百人眾,漂泊至瓊州這個南陲僻壤,以工商勉強存身,如今卻練出了精兵強將,一舉席卷兩廣。朕的大明徒有萬里江山,億兆百姓,萬千的文武官員,卻奈何不得一北一南這兩大蠻夷,不得不動起了「撫」的念頭……

想到這里,皇帝的內心一陣凄苦。他始終不明白,大明明明十分強大,卻落到如今這樣的局面!

田妃見他用完晚膳之後也不說話,面目怔忪。知道他又在擔憂國事,怕他用餐之後憂憤積了食,忙拿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說起了最近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神醫」「仙葯」。

京師雖然規模宏麗,但是因為人口眾多,加之地處北地的終年受到風沙襲擾的困擾。城市環境卻不敢恭維。早年國力強盛,有司稱職,對環境衛生還有所管理,王朝末年人心不定,社會秩序紊亂,原本的管理制度徒具虛名。最近幾年因為東虜入境劫掠,城里又涌入了大量人口,傳染病四處流行,腹瀉、咳嗽、發燒……雖然傳染病主要是在缺少干凈飲用水和環境惡劣的下層百姓中流行,但是達官貴人們並不能獨善其身,患病的人很多,官員們為此告假的也不少。只不過按照17世紀的標准,這還夠不上「瘟疫」。

田妃的父親也染病了,一度病勢還頗為沉重,惹得田妃擔心不已,但是宮規是不允許妃嬪省親探望家人的,即使是親生父親也不行。只能讓人從御葯房配制一些葯物送到家里。前不久,終於家人來稟告,父親的病已經好了,據說是服用了神醫的葯,原本止不住的腹瀉竟只兩日便停了。

這位神醫開出的葯物服用之後療效顯著,特別是咳嗽、發燒和腹瀉,可謂是立竿見影。故而在京師立刻引起了轟動。連身在深宮之中的皇帝也有耳聞――畢竟東廠和錦衣衛的日常業務之一便是報告市井消息。

崇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京師達官貴人雲集,既然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也有三災六難,所以向來是和尚道士相士神醫們最熱衷來得「上方寶地」。冒出一位「神仙」並不新鮮。只要他們沒有「妖言惑眾」,一般也懶得過問。

田妃說起此事,他也就當作是飯後的消遣,隨意聽著,並不以為意。只是當田妃說到:「……這位周神醫的醫術確實出神入化,尤其他自己配制的葯物,對應症狀幾乎是百試百靈,不比髨賊的葯遜色……」他才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厲聲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