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節 京師(四十一)(1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19 字 2023-04-26

苟承絢失魂落魄地站在惠福街已被人洗劫一空的紫明樓前,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前途盡毀,一種莫名的悲憤涌上心頭。無名邪火沒個發泄,苟承絢也只能撿起路邊的一塊斷磚,大力砸向貼著封條的門扉,咬牙切齒地吼道:「無恥髡賊,我咒你們都不得好死!」

「這位公子,何故如此啊?」苟承絢沒料到旁邊的深街冷巷的居然會有人,這陣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他以為是髡賊追來,差點跪地求饒。待定睛一看,苟承絢才發現說話之人是一個須發灰白的游方道士。道士打一桿「鐵口直斷」的幌子,端坐路邊,身後還立著一個道童,看上去頗有些世外高人的架勢。

「閣下是何人?」苟承絢見對方的樣子不像是髡賊,便壯著膽子詢問。

「相面測字,消災解厄。」道人微微一笑,甩起拂塵指了指幌子說道,「貧道雲游四海,恰巧路過貴寶地,今日相逢便是有緣,公子何不來算上一卦。」

「我可沒錢。」苟承絢緊了緊布袍,確保懷里藏的保命銀子還在。

「分文不取。」道人依舊是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模樣,「恕貧道多嘴,公子怕是遭奸佞害了命理,落難於此吧?」

苟承絢被對方說道痛處,勾起了好奇心,將信將疑地走到跟前問道:「道長何以教我?」

「富貴命理,前程姻緣,公子想問什么,賜個字便是。」道人說著展平紙卷,道童恭敬地遞上筆墨。

苟承絢苦笑一聲,心想若是髡賊不除,自己還有什么前程可言,執筆略一思忖,便寫了個「賊」字:「就問那髡賊當橫行到幾時?」

「先生問得倒是稀奇。」道人指著「賊」字搖頭晃腦地拆解起來,「照這個字看,髡賊怕是不太好對付。這賊字從貝從戎。貝者財貨,戎者兵戈,得此二者,便可稱雄一方。此番朝廷用兵,一未斷其錢糧,二未挫其兵鋒,看來那些髡賊怕是要久占瓊州了。」

「難道我大明就奈何不了這些匪類嗎?」苟承絢神情落寞地悲嘆一聲,繼續問道,「道長能否算算在下的前途。」

「先生借手一觀。」

苟承絢伸出手去,卻不想被道人死死抓住,一驚之下便想掙脫,沒想到竟似被鐵鉗鉗住一般,一時竟掙脫不得。苟承絢不敢聲張,只好小聲求饒:「道長你這是何苦?若是要錢財,我這里還有幾錢銀子給你便是……嗷嗷……再不松手,我可要喊人了!」

然而道人不但沒有不松手,反而笑嘻嘻地說:「先生可是與那髡賊有仇?不妨說來,貧道與先生分解一番。」

道人一語中的,說得苟承絢不由得一個激靈。不過想那苟承絢也是幾次三番死里逃生的主,豈能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世,即便情急,也只是打著哈哈說了句:「道長何出此言。」想敷衍過去。

「觀先生落字金鉤鐵畫,少不了十年寒窗之功。再看先生這身布袍,雖是上等新料,卻多有污跡破損,想來這些日子必是頗為狼狽。方才先生又以磚石砸那髡賊舊巢,這其中原委便不難猜了。」道人故意頓了頓,待吊足了胃口,才壓低聲音揶揄道,「先生可知近日有不少瓊州逃來的敗兵,總督衙門口還有懸紅呢。但凡私自脫逃,拒不歸營的,皆按奸細論處。」

苟承絢被對說得渾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想做甚!」

「哈哈哈,先生莫慌,那幾兩賞銀貧道可看不上。」道人突然收起笑容,目光凌厲地逼問道,「我且問你,可是從陣前敗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苟承絢大驚失色,他不是普通兵丁,而是上了花名冊的幕僚。如今渡海大軍全軍覆滅,他只身逃回,不去總督衙門報到待勘,被逮住了絕無好事。

他若是廣州本地人或是官邸軍中的舊人也就罷了,而是個地地道道的「外人」加「新人」,即無背景也無靠山,還是「匪巢」戶籍的。真要去報到,豈不是上好的「奸細」,保不准會被哪位老爺大人「借人頭一用」。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魂飛魄散――髡賊固然可惡,但是官老爺的陰狠更是令人膽顫。這幾個月從征途中的,他算是充分見識到了。

想到這里,他顫聲道:「道長,好漢,你且放過在下。只要是在下知道的,知無不言……」

「既如此,貧道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從實相告。」道人朝南一指,問道,「此番何鎮台是如何敗的?」

苟承絢手腕吃痛,也不敢隱瞞,倒豆子般都抖了出來:「髡賊鳥銃犀利,騎兵都不得近前,幾番沖鋒都被壓了回來。火炮更是可怖,一炮糜爛數十里,何鎮台的紅夷大炮根本不是對手……」

道人聽完敘述,面色愈加陰沉,又追問細節才將手松開。苟承絢如蒙大赦,瞅准機會直接就躥了出去,不等道人回過神來,就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一直等跑到岔氣,苟承絢才找了個僻靜巷子停下,然後趕緊脫去布袍,以泥污面,作了花子打扮。

城里他是再也不敢待了,趕緊去城外找個無人之處且藏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