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節 京師(六十一)(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56 字 10个月前

趙良簡用白話喊路。

鏢師可以跟綠林qiáng盜比武,跟qiáng盜講切口。

鏢局的話管用,因為後面有刀子頂著。

鏢局是人的買賣,聲名是立身之本,名氣靠本事搏來,賣的是藝業。

遇劫、丟鏢,要真刀真槍找回,一家遇劫,鏢行聯盟,同仇敵愾,至死方休。

名氣響了,有人認識,就有了人情,這是沉淀。

每到一地,鏢師要拜山,給地方豪qiáng下拜帖、送禮物,以示尊重,qiáng龍不壓地頭蛇。

禮不必重,一兩個點心匣子,幾瓶宋酒,走時亮手絕活,引眾人一片贊嘆,道聲名下無虛,這是武人的榮耀。

鏢匪自此皆有一面之緣,下次再見,就是朋友。

坐寨的qiáng盜,坐地的豪qiáng,是朋友,朋友是水,鏢局是魚,沒了水,魚會死。

不管是賊、是鏢,講起行話,外行人一頭霧水,這讓說話人獲得身為圈內人士的滿足,身處江湖,不自覺泛起專業的自矜與驕傲。

亂世不同,一切都在快節奏更替,城頭變換大王旗,今天的大王,明天可能是桿子頂上號令的首級。

亂世無法沉淀,所有人都是被裹挾狂飆的飛沙,武人的虛名被霧般吹散,沒人記得。

喊鏢是喊給內行人聽的,亂世只有軍隊、反賊、流民,沒有內行人,喊鏢只能用白話,話後面沒有刀子,話沒人聽。

流賊是蝗蟲,會把鏢師和商隊啃成骨架,不是形容,是帶血、帶筋的真骷髏。

流賊不比武藝,比人多,人cháo水般涌來,寡不敵眾,於是運輸不靈,鏢路斷絕,鏢局歇業。

出城前,李儒風去各家鏢局借人,鏢行很久沒有生意,眾人踴躍。

和聯盛的李局主有錢、管飽飯,這是個好差事,可惜他要的人太少。

等不到火車和電報的到來,亂世已經先一步埋葬了鏢行。

廖三娘看到那些落魄的鏢師,悲哀襲來,那是一個行當的落日,身處其間,預感世間再無鏢行。

廖三娘眨了下眼,霍然驚醒,對面殘葉剛離枝頭,下落僅一絲,時間幾乎沒有流動。

據說人死前,一生會凝縮在一瞬,以前不信,剛才聽趙良簡喊路,思緒具象,影畫般一幕幕閃回,如目親睹。

過去未來,皆在一閃念間。

原來,傳說竟是真的。

武人迷信,生人體悟死境是為不詳。

廖三娘右手掣出手槍,心平如鏡,異常清醒,敵人動作巨細皆入眼中,此刻刀槍在手,生死由我,不問吉凶。

透過樹葉間魚鱗狀的縫隙,隱約可見趙良簡和人在林外放對。

趙良簡三十歲前有勇力,用一條紫檀木造的十三節虎尾鞭,每節疙瘩有十二條棱線,硬如鋼鐵。按臨高度量,鞭重三斤八兩,為鞭中極重,再重手腕無法承受。

最細的金屬鞭也重十斤以上,非人力所能用,只可演武,不能實戰。

趙良簡腰有傷,一年前開始不再用鞭,改用朴刀。

雷火鞭金屬制造,重十余斤,靠步伐周旋,打放時兩手合握,攻擊時貼身一銃,出其不意。

元老院多年前就有一次性手持式的噴筒,效果相差無幾,重量卻要輕便許多。但是趙良簡卻不選用。

雷火鞭,是他對往昔歲月的追念,使用時靠花巧手段障目,然後偷襲,不是武藝,近於戲法,難言磊落。

然而江湖之上,動手就要分生死,磊落救不得命。

幾個呼吸,一聲銃響,兩人分出勝負,林外尖銳哨聲響起,眼前十名伏兵同時弓起腰身,准備沖出,所有賊人的後背朝向廖三娘,似在邀請。

廖三娘事先用棉花塞住耳朵,槍聲很響,直接聽到雖然不至於震壞耳朵,但是一兩天之內必然影響聽力,這對隨時要面對險情廝殺的人來說是致命的。

廖三娘從樹後探出身體,張開手槍機頭,前踏一步,右臂平舉瞄准,她臂力極qiáng,可單手射擊。

撲棱棱,一只野jī毫無征兆的自廖三娘腳下飛起,埋伏的qiáng盜們被身後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打個激靈,同時回頭看來。

人老jiān,馬老滑,動物活得越久,適應環境的能力越qiáng。

靜止不動,是許多動物天生的自保本能。

獵人或猛獸靠近,年老的野jī和野兔不會立刻逃竄,會藏起來安靜的觀察,等待捕食者自行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