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叔侄定計(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968 字 2020-12-19

聽爺爺話了,一貫不敢忤逆爺爺意思的大伯,也在一旁道:「當初讓你和延壽讀書,也沒想林家有人出人頭地,中了相公,只是圖個方便,將來寫個文書不必費酒菜請個中人,識字算賬不用麻煩外人吧。」

「讀兩年書,等你爺爺從急遞鋪里退下,和衙門說一聲,讓你補個缺,這輩子算是捧了安穩飯,雖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得上旱澇保收,說出去也好聽,到時候把淺淺娶進門,也算風光。」大伯說完看了一眼爺爺臉色,見他沒有出聲,心知自己說的合他的意思。

林淺淺開口道:「大伯,三叔,當初你們可是答允,讓潮哥上三年私塾的,但眼下才兩年,為何不讓潮哥讀完呢?」

三叔道:「淺淺,你不知道,現在哪里比得上前頭,眼下這情況不同不是,過了秋正役雜役馬上就要上了,前一段家里過了水,夏稅還欠著,這一大家子等著用錢。」

林淺淺急道:「人不夠,可以請短工啊,我也可以下地幫忙呢?潮哥才十二歲。」

「十二歲可以干得不少活了,三叔十歲就下地了……」大娘也開始幫腔。

林延潮在那靜靜的吃飯,一家人七嘴八舌,都沒有一個站在他和林淺淺這一邊的。

大娘半笑著道:「淺淺,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以為讓你家潮哥借著在學堂讀書的名義,就可以推脫家里的農活了嗎?我們林家可不養懶漢。」

林延潮這時候開口道:「大娘,你這話不對,我在私塾讀書,乃是求學,未必不如下地種田的三叔辛苦。如果不行,堂兄比我大一歲,人也比我有力氣,我這大病還是未痊愈呢,若是要幫襯家里,讓他下地干活如何?」

聽了林延潮這么說,大伯,三叔等人都不開口了。大伯也道:「潮囝身子才剛好,不如……」

大伯話才說一半,大娘往他腳下重重一踩,大伯呀一地聲,吃了虧當下知趣不說。

大娘看向林延潮笑著道:「你倒好,想偷懶,也不用拿身子不好來推脫,這幾日你天天在村口閑逛,身子好得很呢。再說三叔天天下地,風吹雨打的,你見他幾時病過。反倒是你,肩不挑手不提的,倒是大病了一陣。我看都是養尊處優惹的。」

大娘說到這里,得勢不饒人,嘴上不停繼續道:「你和淺淺也不必拿延壽來推脫,延壽是長房,是你能比的嗎?我們家延壽比你聰明,書讀得比你好,當然是要繼續進學了,若是將來他中了秀才,我們林家光宗耀祖了不說,也可以提攜你一把啊,你卻不知好歹,連長幼都不知道了嗎?虧我們當家的,還一門心思的想讓你補爺爺的缺。」

「大娘,我爹可是秀才,而你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識丁,你憑什么說我不如堂兄!」林延潮一句頂了回去。

大娘被林延潮這句話頂著又急又怒,這可是她心底的痛,她爹是總甲不錯,但沒讀過什么書。她謝家除了旁系,直系就沒出過讀書人,當初自己嫁給林家,還不是看林家出了個秀才。本來當初說媒是將她說給林延潮他爹的,可是林高著說長幼有序,長子未婚,次子怎能先婚娶。於是她就過門嫁給了林家長男。

大娘氣得是渾身抖,這時候爺爺出聲道:「好了,不要說了。潮囝,我知你想要進學,但家里也不能不顧,你先與先生請個假,等忙完秋收這一段,再去學堂。明日你就跟著你三叔下田吧,能干多少是多少!」

爺爺一開口,就是定調了。大娘見爺爺同意了,方才被林延潮羞辱之氣頓時消了不少,得意地看著林延潮。

林延潮吃完飯回到屋里。

林淺淺一頭撲在床上,委屈地哭道:「潮哥,你大伯大娘一家,依著爺爺的寵愛,仗著自己是長房,什么都爭什么搶。大伯游手好閑,整日賭博,大娘平日不做家務,一切事情都攤給我,但有了好處的時候,就以林家長媳自居,沖在頭一個。」

「說到底,大娘,三叔千方百計地排擠我們,還不是為了少一人分家產。潮哥,我們去哪,都比在家受氣好。」

林延潮搖了搖頭道:「我們一怒之下走了,不正遂了大娘他們獨占家產的意思。既是大娘要斗,我們就斗倒她!」

林淺淺抬起頭,淚痕未干地道:「潮哥,我們斗不過大娘的,你先忍耐一陣,將來讀書出息了,再來報今日的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這仇隔到了明日也就是了。你就等我如何將大娘逐出我林家家門!」

次日清晨,林延潮起了大早,一聲不吭吃過早飯後,就隨三叔下地。大伯和大娘以為林延潮昨日那般反對,今日會借故拖延,但沒有料到林延潮竟是如此利索。大娘還以為是林延潮服軟了,不由得意起來。

林延潮和三叔沿著田埂路往西山而去,在靠近村北的地方,有幾處田壟。這里有十畝水田乃是林家的家田,就是當初林延潮父親中秀才後,族里撥給的族田,不遠地方還有大娘陪嫁過來五畝奩田。

家田內種著晚稻,即是很多穿越小說中的大殺器占城稻。但占城稻在福建卻是滿地皆是,早在北宋大中祥符五年,淮浙大旱,朝廷就下令,從福建取種占城稻三萬斛,分給淮浙種植。占城稻最大的優勢就是早熟,在閩地百姓口中俗謂之百日黃。除了稻米外,田間還種植不少菘菜。菘菜梗短、葉潤,厚而肥,當年唐相張九齡自函京攜種歸曲江大量種植,因此在閩中呼為張相菘。

不說地里的稻子,三叔挑著菘菜上集去賣,平日也是一筆收入。可惜遭了台風,致地里收成大減,令林家今年的用度捉襟見肘。

夏日晝長夜短,到了地里時天色大亮,林延潮和三叔一人扛著一個鋤頭。三叔今年不過二十出頭,與林延潮年紀相差不過八九歲,原來關系一直最好,但是這兩年來二人卻是漸漸淡了。二人行了這么久,也不交談一句話。

就要到地里時,林延潮指著家里的菘菜地道:「三叔,今年稻田雖是給台風給害了,但菘菜長得倒還不錯,過幾日就可以挑集里賣個好價錢。」

三叔搖了搖頭道:「哪有這么好的事?」

「怎么了三叔不好賣?」林延潮故意問道。

「怎么會不好賣,鬧洪水幾日,村鄉不少菜地都給水泡爛了,幸虧我們家菜地田壟高。若是放到集市上賣,不用半天,一擔就能賣完,若是擔到城里,還能再值多些。」

「那怎地賣不出去?」

「還不是,你大娘開了口,說肥水不流外人田,說他二叔家在城里開了菜鋪,一開口都要了去,大娘拿回來的菜價還不值外頭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