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對薄公堂(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715 字 2020-12-19

這一番對峙,兩邊都是神色不善。

謝總甲還沒說話,謝家老三就沖到大伯面前,大罵道:「你他娘的,怎么有種還敢來。」

大伯怒道:「我怎么不敢來了。」

謝總甲拉住謝老三道:「別生事,這里是衙門口。」

林高著向前一步對著謝總甲拱手道:「親家,過去的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大家都是鄉鄰,容情商量一二,弄得鬧上衙門,大家都不好看。」

謝總甲冷笑兩聲道:「姓林的,現在認慫也太晚了吧,好,我也不想仗勢欺人,還是那兩條道,一你帶著你兒子,在鄉里給我女兒磕頭賠罪,請我女兒歸家;二將當初我女兒陪嫁奩妝,這幾年她攢下的體己錢,一文不少的退回,我外孫歸我謝家,我們兩清。」

林高著道:「你閨女竊夫家的家財,刻薄子侄,我不會再容她,更別提賠罪了。至於她回娘家,這奩妝我可以給,但其他不行,你看成不成。」

謝總甲哈哈大笑道:「你這老渾貨,我老謝家的女兒求著你要嗎?今天我是來與你講道理來了嗎?」

大伯怒道:「這欺人太甚了,哪里有這么霸道的。」

謝總甲看向大伯道:「老謝家的人就是霸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既然如此,我們只有對薄公堂了。」林高著沉聲道,他也算先禮後兵。

謝總甲冷笑道:「對薄公堂,就憑你,衙門哪里開的都不知道,看,這是葛狀師寫了狀紙,省城里的訟師,他排在五個手指頭里,到時候輸了等著哭吧!」

縣衙們吵吵囔囔一陣,衙門們終於才有點反應了,鬧事太凶的,用了一番棍棒教育。

這時一名書辦喊道:「遞告狀先在一旁候著,一會自有刑房典使來收,告訴兩邊的人都齊了,先來過堂。」

這衙役一說,一旁的人都是騷動起來,隨著林延潮他們隨著一波人,在縣衙門前排隊,然後依次進入縣衙大門。

侯官縣衙看著有幾分破舊,也難怪上一次重修是在宣德年間,屈指算來有一百八十幾年了。這並非是太過廉潔,而官吏們都迷信著官不修衙的說法。

後面一百八十多年的知縣,奉行著新三年,舊三年,修修補補又三年的作風,只有在正統,正德年間,加建了穿堂,後堂,其余一律如故。林延潮隨著林高著,大伯過了縣衙大門,就是中門,這里才是縣衙的心腹之地,中門西面是縣獄,東為寅賓館、土地祠。

看門的門子,讓衙役領著的百姓統統放過,至於其余苦主親戚,閑得蛋疼來衙門亂逛的百姓,竟也是放過,讓他們進入中門。這是縣尊大人的意思,周知縣每次放告之日升堂辦案,都會允許百姓旁聽,以示公正清明。

過了中門,就是縣衙正堂,堂東為典史廳,堂西為庫房,架庫閣。正堂後面,則是知縣,縣丞、典史,主簿的宅院,這些地方就不對外開放,謝絕參觀了。

百姓們堆在正堂月台上,算上來打官司的足有三四百號人。

「升堂!」

隨著一聲有力的聲音,升堂排衙開始。衙役們各就其位,口喊堂威,水火棍往地上戳得,嘟嘟直響。

外面幾百號百姓一下子就肅靜下來,充滿了對權威的畏懼。但見周知縣穿著官袍,邁著八字步走出堂來,師爺,主薄各跟在後面。

這周知縣當初在社學見時,林延潮就覺得此人官威很重,今日這等排場下一見,官威更是添了三分。周知縣就坐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下後,拿起案上放在一旁的告狀,與師爺說了幾句話後,坐在一旁的書辦唱名,審起案子。

主,告雙方跪在堂上陳詞,周知縣邊看告狀,邊聽二人述情。

審理了好幾個案子,都是狀紙看完,述情大多沒問幾句,就作了判決,除了重大的案子,才多問了告訴兩方幾句話。

不是想不問,而是言語難通,而來告狀的百姓們又多不會講官話,審案的縣官都是外鄉人,還是狀紙最簡潔明了。林延潮這才恍然為何古代訟師業這么達,原來官吏斷案看得是紙面上的功夫。所以一張告狀的好壞,關系案子的成敗。

才審了一會,堂上就有打板子的,原來一個案子,父偏心後娶之婦,而刻薄前妻之子,後兒子狀告父親。而周知縣狀紙,情由未問,就命衙役先把兒子抓來打三十扳子。

原因是子告父,有逆倫常。

林延潮也是一點一點理順古人的思維。

儒家法治思想,傳承自兩漢的引經決獄。重倫常次刑法,清官海瑞就曾說過,與其冤屈兄長,寧願冤屈弟弟。與其冤屈叔伯,寧願冤屈侄子。不搞懂這一點是不。如明朝大臣給皇帝上奏折,里面總有一句,聖朝以孝治天下。以孝治天下,而不是以法治天下。

如此斷案更重是教化百姓,引導風向,而不是簡單的審案子。

兒子被打得鮮血淋淋後昏了過去,被衙役潑了一盆冷水,接著再審。看到這一幕場外的百姓,都有幾分色變。連林延潮也是有幾分震懾到,打官司真不是好玩的。周知縣一口氣審了十幾個案子,又五六個人遭了板子,吃了頓打。

「謝家告林家無故毆妻案,謝家,林家各出一人上前。」坐在書案上的書吏唱名。

謝總甲掃過林家一眼道:「林鋪司,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