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入理不如入情(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787 字 2020-12-19

說到這里,周知縣眉頭一皺了,訟師可一貫不受官府待見。

林延潮繼續道:「你說這無中生有之事。若非我林家待你女兒不薄,你又何必讓你女兒自傷身體,若非我林家待你女兒不薄,你又何必找個說話毫無條理的婦人作偽證。」

「你越是處心積慮安排這些,越是顯得你心虛啊。你安排下重重下作手段,以為糊弄我等也就罷了,但老父母大人有青天之名,你這等手段,焉能瞞得過他。」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謝總甲惱羞成怒。

「你在說老父母大人乃青天,這句話竟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謝總甲,我沒料到你幾時這么大膽了。」林延潮嘲諷道。

又是哄堂大笑,場外的百姓十分歡樂,這樣的官司已是許久沒見過了,這樣聰穎的小孩也是難得一見。

「你……臭小子,我怎么……」謝總甲牙齒都要咬碎了。

「謝里長,你再這樣下去,本官可要視你為咆哮公堂了。」周知縣不緊不慢地拿著茶蓋,挑去茶水上的茶末。

「小民不敢。」謝總甲冷汗滴落,當下回到原處。

「林延潮,你有幾分口才,但不要以為捧了本官,本官就會信你。你們林家訴大娘犯了七出,道理又在哪里?」

好一個油鹽不進的知縣,林延潮也是服了。不過無論周知縣感官如何,這樣官司自己是贏定了。

林延潮走向大娘問道:「既是官府還未下斷詞,你仍是我的伯母,但我有幾句話問你?」

大娘罵道:「你算什么,你叫我答,我就答?」

林延潮毫不猶豫轉過身去道:「回老父母,伯母不答。」

「民婦林謝氏不可不答。」周知縣開口道。

大娘咬牙切齒道:「好吧。民女知道了。」

林延潮看向大娘道:「大娘,我問你你嫁到我們林家,這五六年來你可煮過一日早飯?」

大娘貪睡,不肯起得大早,林淺淺一直都給家里做早飯了。大娘道:「沒有,我頓頓煮的。告狀里都說了,日猶未午,已嫌午飯失時。」

「大娘,我問你這五六年來,你可給祖父,三叔洗過一次衣裳?」大娘道:「何嘗沒有,你小時候的尿布都是我洗。」

「家有桑田,可以養蠶,你可為家里織過一絲一毫?」大娘冷笑道:「我沒養桑種蠶,你吃西北風啊?」

「大娘,三年前,你得了瘧疾,是誰連夜背著你,趕里十里路到省城求醫問葯,難道不是你說毆你的相公嗎?」

大娘聽了抬起頭,前面說她的時候,她強加狡辯,但是說到這里時,她倒是露出內疚之色。看得出她對大伯,這份夫妻之情還是有的。果然還是入情比入理,更能打動人心。

既是大娘不出口否認,下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林延潮當下將大伯當初待大娘如何如何,撿了一大堆說的。這並不難,大伯除了有些懶散外,但顧家上倒是沒得說的。說至最後,大娘竟是一辭不,目眶微紅,竟是留下淚水。謝總甲在旁干著急。

說到最後一句,林延潮當下對道:「老父母在上,學生已是問的明白了,至於如何斷罪,請你示下。」

一旁圍觀的百姓,這時候也是明白了情由,對著大娘指指點點。謝總甲低下頭,露出沮喪的神色。

當下周知縣寫判詞:「嫁妝田,歸夫家處置,謝家不可再有染指之心,另此案告訴兩方訴訟之費,由謝家一己承當。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三綱五常,倫常有序……」

「完了,這回什么都拿不到了,被林家騎到頭上撒尿。」謝總甲腳步一絆,差點摔在地上。

「哇!」大娘頓時大哭了起來,她突向堂外奔去,眾衙役都久經戰陣的,以前沒少見過什么告狀的婦人,情急下做出什么自殘的舉動,當下各自上前阻攔,真在堂上出什么事都不好了。

周知縣判詞還沒寫完,哪知大娘一頭奔到堂外,對林高著,大伯二人咚咚地磕頭哭著道:「爹,我錯了,相公,我錯了,以往都是我的錯了。」

「我說要離,只是說說的,我只是想你們,能夠稍稍讓著我一點。」

「我不想離,我想回家,我要延壽!我要延壽!」

這。這。林延潮也是愣住了,他也沒料到這一步,難道自己最後那一番質問,令大娘良心現?

一旁的廣大人民群眾,不愧是熱心人,在旁都抱著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的道理在勸著。

大娘當眾痛哭流涕,大伯不愧是林家第一心軟之人,刷地一下,整個人就崩潰了,跪在地上抱起大娘,夫妻兩個人一並嚎啕大哭:「婆娘,我們不離了,不離了,我們一起回家過日子,延壽一直在哭著喊著要你呢。縣尊老爺,我們不離了,不離了!」

大娘頓時痛哭道:「相公,我以後都聽你的,聽你的!」

眼看事情要往另一個方向展,林高著話了:「我兒子答允你回我林家家門,我還沒答允!你以為我林家的大門,想進就進,想出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