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聽楚大江被通州倉抓了,不由問道:「這是為何?你家大人,不是已將今年的漕糧如數送至倉場了嗎?」
那兵丁嘆了口氣道:「還不是那些狗官,見我等如額交納了漕糧,竟又挑剔我們漕糧受潮,成色不佳,六百石漕額,僅給我們算作兩百石,我們全把錢給他,還欠了一百石,大人他氣不過,爭辯了幾句,就邊倉場那幾個攢典拿了,關在倉場站籠里。」
「我等去鬧被倉場打了出來,說沒有三百兩銀子就不放人。」
聽此人這么說,展明,陳濟川都是大怒。
「區區攢典,不入流的官員,竟也敢扣押朝廷正七品武官!這還有王法嗎?」陳濟川大怒道。
幾名舉人聽了也是義憤填膺。
「倉場那地方可不好辦!」林延潮道,「倉場直屬於戶部,並非是一般朝廷治下。」
要知道大明朝的總督,因差遣而設,如主理軍務,平倭平叛的兩廣,備邊的宣大,薊遼,掛兵部侍郎,尚書銜。
而漕運總督,主管漕運,同時又兼撫鳳陽,集事務行政一體,掛都御史或副、僉都御史銜。
如河道總督,主管河工,掛工部侍郎,尚書銜。
至於倉場總督,主管京倉及通州倉,掛戶部侍郎,尚書銜,官員直屬於戶部,卻均不負責戶部事。
幾名運兵看著林延潮懇求道:「請解元郎幫幫我們,也只有你有門路了。」
林延潮默然了一陣,在地方辦事和在京城辦事,完全是兩等。地方看官員尊卑位序,一級壓一級很顯然,但京城又不一樣。除了看品級,還要看手上的實權。如倉場這樣的肥差,後面的胥吏都是盤結在一起,自己一個舉人根本動不了。
此事除了請申時行幫忙,否則不僅這些官吏無法懲治,連楚大江都保不出來。
林延潮去一旁。打開櫃子取了三張銀票放在胸口道:「我隨你們去倉場,先保下楚把總再說。」
眾人見林延潮毫不猶豫拿出三百兩銀子救人,當下都是佩服。
運兵聞言垂淚道:「多謝解元郎恩義,此情我遮洋總的弟兄來生必銜草以報。」
當下眾人與林延潮和運兵們一並趕至通州倉場。
方至門口,倉場的倉吏即是道:「倉場重地,也是爾等來的?」
林延潮道:「我乃朝廷舉人!」
倉吏抬起頭冷笑道:「舉人又如何?就算是閣老,沒有督撫的手令也不能進倉場。」
林延潮道:「我是來保站籠里的人的!」
「原來是保人的!」這倉吏頓時換上笑容道,「早說嘛,原來是財神爺來了。快里面請。」
一旁幾人諷道;「你不是說,沒有手令,就算閣老也不能入倉場嗎?」
「閣老不行,財神爺行啊,真不懂規矩!」這名倉吏笑著道。
當下眾人都並請入倉場糧廳,糧廳外立著一排站籠,其中數個站籠里,自是被凍得昏迷的楚大江和幾名遮洋總的軍官。
糧廳里倒是溫暖如春。幾名官吏正坐在爐子旁吃著火鍋,喝著小酒。而一旁十幾名算賬先生在打著算盤,一旁自有倉夫將一袋袋米扛入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