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八章 相爺這唱得是哪一出(兩更合一更)(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245 字 2020-12-19

見三叔等人都要換上白米飯,林高著道:「你們大可不必學我,自便才是。「

三叔聽了一愣,隨即又笑嘻嘻地從人手里拿得美酒來。祖父見三叔如此,也不多說什么,而是大口扒飯,同時也不忘了給林延潮,林敬昆各夾一筷子空心菜。

見祖父就著一碗白飯吃得甘之如飴,林延潮心想,祖父這並非是有意為之。

人能輕富貴,不能輕一輕富貴之心,這才是正理。

於是林延潮也是捧起一碗白飯吃著。

就在林府上吃著一頓簡便的家宴時,大伯此刻正滿臉尷尬在侯官縣衙的儀門處走來走去。

正值林延潮回家的日子,但今日大伯卻很不開心。

原委是這樣的,眼下大伯已是侯官縣戶房經制吏,在侯官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普通老百姓俯仰望的存在,何況他的侄兒還是大名鼎鼎的林三元,在縣衙里連縣丞,主薄這等二老爺,三老爺也要巴結的存在。

這些同僚們對大伯自是少不了奉承,還不時在他面前反復提及,啥時狀元公回府時,讓我等仰仗一二,請經承大人替我等引薦,感激不盡啊!

大伯為人熱忱,這些人一磨,於是就滿口答允了。昨日他得知林延潮回鄉,雖然林延潮在信里說,不要告訴別人,但大伯&#o39;言出必踐&#o39;的人啊,答允別人的事,他絕不能反悔。

於是大伯就給縣太爺等一眾同僚捎信,讓他們明日過府一趟。

說起侯官縣令,那可不是外人啊,此人名為盧大順,河北永年人,萬歷八年庚辰科進士,二甲四十名。

沒錯,這位盧縣令正是林延潮的同年啊!

話說進士釋褐,遇缺即補,稱為老虎班。

就算三甲進士外放地方官,也會去大縣上縣,或者當一任附郭縣令,如福州府十邑,府治所在的侯官,閩縣縣令一般都是進士出身官員出任,至於其他般是留給舉人出身的知縣。

不過盧大順很不滿意,他是二甲出身,本是有機會任京官的,卻不得不屈身為知縣。所以盧大順一直在謀求轉遷。要升遷一定要有門路背景,如盧大順是肯定沒有,否則也不會到二甲進士外放的地步。

既是外放地方,要謀求轉遷,也是有辦法的。最有力有效的辦法,就是取得在地籍貫京官的支持。

打個比方如盧大順在侯官為官,就要與侯官籍京官交好。盧大順在地方上給予其家人大開方便之門,京官在朝廷里也會給他方便。

這說來也沒什么難以啟齒的,正常的權力尋租而已,如申時行任吏部左侍郎時推舉林烴為蘇州知府,林烴在蘇州知府任上取了申時行兩個兒子為童生。

申時行與林烴本來是同年。

換句話說,盧大順與林延潮也是同年。平日盧大順對林延潮如何,大伯不知,但是對自己,大伯可知對方非公事場合,私下見了自己,都要拉住手稱一聲&#o39;世叔&#o39;的,而在公事上也從不曾為難過,要隱隱透出風聲說時機一到就保舉自己為戶房司吏。

從戶房普通典吏,遷至司吏,等於是戶房頭頭了,這是大伯一輩子也沒想過的事。這一刻大伯幾乎將對方看作自己的再生父母了。大伯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對方平日這么看重自己,林延潮到時候回府,自己也要好好在林延潮面前誇對方一番。

林延潮與知縣老爺二人雖是同年,但不知私交如何,大伯心想到時候自己在中間推波助瀾一下,平日縣太爺這么關照自己,自己總不能不知好歹吧。

故而大伯在前一日就給盧知縣送了帖子。當時盧知縣見了帖子是十分高興的,一口一個世叔的叫著。大伯聽了身子頓時也輕了幾兩,說第二天過衙來請縣尊過府。

結果大伯第二天一來,直接吃了閉門羹,平日見自己點頭哈腰的門子,今日卻敢與自己甩臉色,說知縣大人有要事下鄉去了。這一下可把大伯給蒙住了,這算什么,自己酒席都定下了,大廚都請好了,結果主賓卻跑了。

這讓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擱啊?

於是大伯寬慰自己,可能知縣老爺,真的一時有事呢。雖是有少許遺憾,於是大伯又去請縣丞,主薄,哪里知道又吃了閉門羹。昨日還答允自己還去府上赴宴的二老爺,三老爺,今日一下子都變卦了。

這著實令大伯不知所措,他去六房找各房司吏,但見這些平日對自己奉承巴結之人,今日都要么借口公務繁忙,要么是有什么事不能來了。

大伯此刻就算是再遲鈍,也是意識到了什么。

他當下找來縣太爺的師爺,此人與自己交情極好,從他口里打聽風聲。

於是師爺一五一十說了,林延潮回鄉,這是何等大事,光耀一省文名的狀元,不說是知縣,知府,就是布政司,按察司,巡撫衙門都必是驚動,照規矩是要出城迎接,並告知合城百姓一並迎接的。

但不說巡撫衙門,就是三司衙門也一點表示沒有,這絕非符合常理。

在官場上混的人都是極精的,最懂得什么叫揣摩上意,什么叫秋風未動蟬先覺,什么叫上行下同,巡撫,布政司衙門都不表示,他們更不會替他們出面,否則不是打他們的臉嗎?

所以盧縣令既不用揣摩巡撫,布政使的意圖,只看看知府在干什么,也就明白自己該干嘛。於是盧知縣立即就找借口出城了。

盧知縣這樣表示了,縣衙里的人也不是傻子,所以到了這一天大家是該生病的生病,該出差的出差。大伯邊聽師爺的話,邊是嚇得渾身出了一身冷汗,聽到最後甚至差一點當場昏厥過去。

從縣衙離開後,大伯就叫了一轎子載他回家,否則他可是一步也走不動了。到了家後,大伯拿起手帕不斷擦汗,定了定神然後問下人林延潮回府了沒有。

下人肯定地答復後。

大伯當下往屋里趕,不過因走得太急。大伯一腳絆在門檻上,摔了個大跤。

大伯摸著烏青的額頭,頓時大怒道:「怎么修了這門檻,這么高?「

一旁下人也是沒眼色地道:「大爺,你不是說門檻越高越能留得住才氣貴氣嗎?「

大伯聽了大怒道:「我不知道嗎?下去!「

下人吃了罵,當下悻悻離去。

大伯又急匆匆地趕至,這時眾人已是差不多吃完了飯,下人正給他們上茶。

林延潮坐在林高著身旁,正與他說自己歷官任上有趣之事。

林高著見到大伯,當下是拿著拐杖怒哼一聲道:「你又去哪里閑逛了?怎一點也不知長進。「

換作平日大伯定是解釋幾句,但此刻已是全沒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