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七章 有備算無心(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693 字 2020-12-19

嚴嵩嚴世蕃父子起,從徐階至張居正等幾位輔,他們家里子侄,皆不少在朝廷官居要職,既是為官,也是為父親的幕僚。

張泰征是張四維長子,娶了前吏部尚書,名臣楊博的孫女。眼下張四維晉輔,張泰征在一眾同年里,隱隱有幾分『小閣老』的樣子。

眾人不免想從他的口中探聽消息,能揣摩出張四維的意思,神色上都帶著三分討好。

張泰征拿捏著架子,不平不淡,不近不遠與眾人聊著。

他口風很緊,不露半點風聲。大家盡管明知他說得是敷衍話,但眾同年反覺得這位『小閣老』高深莫測。

談論了一陣後,張泰征忽對身旁的林延潮問道:「我近來新得了一方老坑洮硯,以及幾本唐宋古籍,聽聞宗海乃是方家,不知今日宴後,可否有空去小弟府上品鑒一二呢?」

換了旁人能得此邀請,往宰相府上一趟可謂求之不得。但林延潮深知張四維的為人,貿然去他府上被他賣還不知怎么回事。

或許對方只是純粹拉攏,但以張四維的性子,斷沒有付出不求回報的意思。

林延潮笑了笑道:「明日正好在下御前當值,今晚不敢晚歸,還是改日吧。」

張泰征點了點頭道:「也好。」

張泰征與林延潮閑聊,自是有不少人目光看向這里。但二人一位是宰相公子,一位是天子近臣,都是可參贊樞密之人,所談絕非他們可聞。

眾人都是知趣的不打擾。

張泰征壓低聲音對林延潮道:「宗海,今日內閣興辦義學的奏章被禮科事中封駁的事,你可聽說了嗎?」

林延潮余光看了溫顯一眼,然後訝道:「竟有此事?」

張泰征點點頭,低聲道:「在內閣時,家父與申閣老都允此案,但潘閣老偏生不肯。家父據理力爭,這才使得票擬通過。但沒料到潘閣老,竟授意他任禮科給事中的門生行封駁之事。」

「今日退衙後,家父氣得連飯也不肯吃,與我抱怨幾句。我也是怕宗海不知內情,怪罪到家父頭上,並非是家父不肯幫你這個忙,實是有心無力,六科自有封駁之權,內閣無法干涉。」

張泰征的話與溫顯差不多,但溫顯沒告訴自己,張四維曾據理力爭過。

林延潮道:「蒙閣老掛心了,下官也在內閣供事,怎不知朝廷規矩,倒是年兄你特意與我解釋此樞密之事,著實惶恐。」

張泰征笑了笑,借喝茶的動作,盤算了一番然後道:「宗海,是我們張家的好朋友,這等事,我怎能不與你通消息,到時天子過問此事,你可一定要替家父開脫啊。」

林延潮淡淡地道:「天子問什么我就答什么,若元輔有意借此事來攻訐潘閣老,我在天子面前定是兩不相幫。」

聽林延潮平平淡淡幾句話,張泰征臉上不由流露出怖色,甚至連茶碗燙手都未察覺。

他知興辦義學乃林延潮非常執著之事,眼下被潘晟阻擾必是動怒,故而他前來挑撥幾句,看看他的反應,甚至從林延潮口中試探天子對潘晟的態度。

若是林延潮能因此事大怒,加入張四維的陣營,幫著對付潘晟是再好不過了。

但沒料到林延潮絲毫沒被他挑撥,反而窺破了張四維打算對潘晟下手這等機密之事。

張泰征佯笑著道:「宗海,哪里得來消息,潘閣老方才入閣,與家父並無不和之事,宗海怎會猜家父有意對潘閣老下手呢?」

林延潮見張泰征的神色,說話語氣,心底更是確信。

於是他也不說破,笑著喝一口茶道:「我一時胡言亂語,在這里給年兄你賠罪了,不要往心底去。」

若林延潮追問也罷了,見他如此篤定,張泰征反而心虛,不由牙齒輕顫,心道難怪爹多次在我面前誇獎此子,甚至到了有幾分忌憚的地步,與我說此人只能為友不可為敵。

我原先以為只是爹一貫的小心謹慎而已,今日才知爹看人老辣獨到之處。此人心思細密無人可及,又侍奉天子,時刻揣摩聖意,眼下爹欲謀大事,切不可得罪了他。

張泰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響方道:「宗海,若此事當真呢?」

林延潮問道:「此事當真?」

「正是。」張泰征言語也全沒有方才試探時的虛偽。

林延潮不願介入張四維,馮保之間的黨爭。他對於黨爭十分不喜,盡管他熟知將來歷史走向,這場黨爭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但他想為官做事一步步升遷,不願害人來踩著別人身上上位。可為了置身事外,自己就不能存了置身事外之心,一味躲避是絕對躲不過的,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厲害,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