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六十七章 有愧(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108 字 2020-12-19

張嗣修,張懋修二人雖說要回鄉守制,但好歹官身還保留著,將來制滿補官為同級知縣,推官是不成話下,就算心灰意懶,但官身好歹還是在的。

在如此覆巢之下的政治清算大案里,他們兄弟二人不僅沒有如他兄長那般拷打後被迫自殺,而是還能保住官身,已是多么幸運之事。

但林延潮本是與此事無干,他三元及第,又是天子近臣,在日講官位置韜光養晦個十幾年,入閣拜相遲早不是難事。但林延潮開罪了天子,太後,眼下卻被革職削籍,卻是大好前程毀於一旦。

張嗣修,張懋修自責不已,張懋修本以為林延潮有私心,上諫之事乃圖謀幸進,但這一次百官叩闕,人人得利,唯獨他一人革職削籍。眼下張懋修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而自己方才責怪林延潮之言,竟是那樣的傷人。

眼下張府寒風凜冽,林延潮卻因咳嗽,臉色蒼白,但背心依舊是挺直,目光堅毅。

張家兄弟突覺,林延潮竟如此清介。

如果不是諫潞王之事,救天下百姓,諫張居正之事,以昭雪冤案,他如何會落至這個地步。

張嗣修心底痛苦無以復加,哽咽地拉著林延潮的手道:「宗海,昔日家父在時,並沒有厚待你,還兩度貶落。但這一次滿天下這么多大臣,唯獨你站出來替家父說話,卻落至革職削籍的下場,你這番大恩,我張家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林延潮安慰道:「我與相爺當初只是政見不同,絕無私怨。相爺一生謀國,俯仰無愧,延潮打心底一直佩服。之前我就說過幫相爺,乃出於公心,絕不是要張家承我之情,所以嗣修兄萬萬不必這么說。」

張嗣修見林延潮不願承自己的情,以為自己弟弟方才的話,傷了林延潮的感情,心底更是愧疚。

他不知林延潮,真沒有讓張家兄弟承他之情的想法。

他於是轉而道:「只是宗海有經緯天地之抱負,若能入閣,他日相業恐不在姚崇,宋璟之下。但是如今你回鄉著書講學,實空老於林泉之下,有負此大有作為之身,豈不可惜?」

張懋修欲言又止,話卻堵在了喉頭,他也想說幾句表示歉意的話,但如何也說不出口。

見二人如此,林延潮倒是笑了笑道:「二位無妨如此,大丈夫有三不朽,立言也是一不朽。我回鄉著書講學,也能為當今天子興盛一方文教。我所為之功業雖不及孔,王,但未嘗不會比為官之時小,所以談不上有負此身,你們二人不必如此。」

張嗣修含淚道:「范文正公有雲『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宗海為官憂民,為民憂君,此真高風亮節,嗣修拜伏。」

林延潮道:「這句話不敢當,但范文正公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才是吾輩讀書人當終生行之的。」

說完林延潮向二人作揖告別。

張嗣修,張懋修將林延潮送上馬車,二人都知可能是與林延潮最後一次相見,不免感傷,所幸沒作兒女之態。

張嗣修眺望林延潮遠去的馬車,嘆道:「三弟,你一直錯怪林侯官他,但他卻沒有怪你,可知他是有德君子。」

張懋修道:「二哥,我知錯了。他說得對,我先入為主故而意氣用事,這才不能明辨。」

張嗣修道:「是啊,你涵養仍是不夠,如林侯官這等知行合一,才是真儒也。

張懋修則是忽然問道:「二哥,昔日爹贊林宗海有王佐之才,安天下蒼生,不過泛泛而論之。你又為何今日提出這些話來,當面贊他呢?」

張嗣修道:「爹眼光甚高,不輕易許人,如此說宗海必不會有錯。就論以天下為己任之志,林宗海當之無愧。」

張懋修道:「那也不該比作宋璟,姚崇是否太過?若話傳出去,恐為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