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六章 屈就(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131 字 2020-12-19

申時行聽了擱筆道:「昔日羅一峰曾言道,人中進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給事,次御史,又次期主事,得之則忻。其視州縣守令,若鵷鸞之視腐鼠,一或得之,魂耗魄喪,對妻子失色,甚至昏夜乞哀以求免。」

「延潮,乃當今狀元,又是三元及第,竟欲謀親民官,與舉人,監生為伍,這實令老夫不解。」

羅一峰就是羅倫,成化年間的狀元。

羅倫說的就是當時風氣,人進士及第後,對於知縣知州這等親民官都不願意去,將之視作腐鼠。一旦官員被分配去作知縣,推官,都是嚇得魂飛魄散,無顏見妻兒,哭天搶地地求朝廷不要讓他們擔任親民官。

申九道:「是啊,我也奇怪,這州縣守令,但凡進士出身的官員都不願屈就,唯有舉人,監生之途的官員方才擔任。宗海不可能不知,故而我之前還以為宗海是不是對仕途失望,不願身在廟堂,而是去地方撈錢。」

申時行聞言擺了擺手道:「延潮為官雖談不上清廉,但也不會如此目光短淺。」

「那閣老以為宗海此舉是何用意?」

申時行道:「宗海的事功之學,言是儒法並用,以老夫觀之,更近法家一些。昔日韓非子有言,明主之吏啊,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於卒伍。重事功,就近於法家之說,而宋時選官,有言未歷親民,不宜驟擢。但我們理學,崇德不崇功,朝廷一貫以來也是重詞臣,輕循吏。」

「另外親民官也不好當,事功難,鄙事多,做得好不好都有人罵,整日與刁民劣紳打交道,也最難持身清廉。」

申九聞言恍然道:「原來如此。換了其他官員寧可閑居在家,以待朝廷起復,也不願操持這等繁瑣之事。」

「也就是宗海有這性子。若是我從正六品中允貶至正七品縣令推官,再從清流降為濁流,寧可掛冠而去。閣老,若是宗海任親民官後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回翰林院了?」

申時行道:「那倒也不是,昔日徐華亭,為翰林時頂撞張璁被朝廷貶去任推官,也是忍住氣去赴任了。」

「然後徐華亭從親民官一步一步作起,從推官遷至同知,再從同知遷至按察僉事,按察僉事遷按察副史,又回到朝廷任國子監祭酒,最後以吏部尚書入閣。」

申時行說得就是徐階的仕途經歷。

徐階以探花及第,當翰林時頂撞張璁貶至擔任推官。

這是何等屈辱之事,換做其他翰林早就掛冠而去,寧可在家閑居,等候哪天皇帝回心轉意,也咽不下這口氣去擔任親民官。

但徐階卻從親民官干起,每一任皆有政績,最後入閣,還扳倒嚴嵩當了輔。

申時行道:「只是如此,宗海實是委屈,以翰林為親民官。」

申九道:「這也是宗海再三請我來告之閣老的,他說就算不行,讓他擔個雜職官也好。」

申時行聽了也是無語。

申時行搖了搖頭,提筆休書寫了一封密揭。

密揭不在通政司,會極門的號薄上登記,除了內閣大學士與天子,旁人不得過目,屬於內閣大學士與天子間私人的悄悄話。

官場上有句話是外廷千言,不如禁密竹語。

密揭是內閣大學士特有之權,甚至有時司禮監太監,要了解天子心意,也得借重內閣大學士,這就是密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