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零四章 榜樣(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695 字 2020-12-19

正月,衙門還是在封印之時,這是官吏一年之中,難得有清閑的機會。

這個時候,有上進心的官吏們,都是趕著去上司那拜會,交游,而庸碌的官員,則是正好老婆孩子熱炕頭。

這個一月,除了某些方面,基本可以理解為,整個大明處於一種無政府組織的狀態。

虞城縣的河堡之內,也是如此。

這座河堡建在黃河大堤的險工之處,十分重要。河道衙門在這里設立三鋪一堡,堡長一名,鋪長三名,幾十名應役堡夫鋪夫,專門日夜巡視這段不到十里的河堤。

去年林延潮整治河務,將堡長鋪長抓拿了幾十個,這堡長平日壞事干的不多,只是有些懶散不作為,於是就走運逃過一劫。

因為外頭天冷,又是下了大雪。

所以堡長也就懶得出門巡堤,而是叫來三位鋪長,讓住在堡里的渾家煮了一鍋羊肉與他們吃酒。

在大冬天吃羊肉,兼之喝點小酒絕對是一件美事。

幾位鋪長上門也決計沒有空手的道理,提著豬頭狗腿上門加菜有之。

幾個人偎在炕上,下面暖烘烘的炕火升著,上面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肉,外間卻是寒風刺骨,大雪漫天。

眾人說笑間,談及這樣的日子,就是拿個七品官給他們換,他們也是不干。

正酒酣耳熱之際,堡外傳來敲門聲。

堡長罵道:「這都是什么時候了?怎么還有人來?大雪沒把耳朵凍掉?」

敲門聲仍是在門外響著,不緊不慢。

堡長喝罵一聲,當下打法了一名正躺在草堆里捏虱子的鋪夫去開門。

這門一開,寒風隨即卷入了屋里,堡長正要喝罵,但朝門外看了一眼,馬上就一骨碌從炕上跳下地。

「小人不知幾位大人駕臨,有失遠迎!」

堡門開了,進來好幾名官員,後面另跟黑壓壓一片的人。官員們垂手立著,堡長認得其中一位是本縣顧知縣。現在一縣父母官顧知縣,正畢恭畢敬地跟著一名穿著五品文官官袍的官員身邊。

那五品文官走至炕邊,堡內所有人都是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其他幾名官員也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這五品官看起來十分年輕,他走至炕邊笑著道:「好一鍋羊肉,看來堡里的日子過得不錯。」

顧知縣臉如火燒,當下對跪在地上的堡長道:「今日河堤巡視了嗎?」

「巡……」

「外間的斗笠蓑衣都是干,還敢說巡了?」顧知縣扳起臉來。

「是……沒巡。」

顧知縣冷笑道:「眼下凌汛就要到了,爾等不視察河堤,躲在這里吃羊肉?若是河堤有閃失,不知道是要掉腦袋的嗎?」

堡長道:「回稟老父母,是小人疏忽,不過本省不比山西,陝西,以往本縣凌情都不重,故而小人報以僥幸,心想外頭天寒地凍,不忍兄弟受苦,這才沒巡,小人有罪。」

「還敢狡辯!」顧知縣扳起臉道,「以往也就罷了,但現在縷堤內修了淤田,若是上游凌汛一起,下游也會河水漫灘,萬一沖了淤田,與老百姓們怎么交代?」

「本縣三令五申的話,你們都當耳邊風了嗎?」

「不敢!小人請縣尊責罰。」堡長顫栗道。

顧知縣向那五品官道:「司馬,如何處置這玩忽職守之人。」

那堡長一愕心道,才想此人架勢如此大,又如此年輕,原來就是本府同知,此人連宮里來的公公都敢殺,實在是心狠手辣之人,我犯在他的手里,哪里還有命在。

於是堡長痛哭道:「司馬老爺饒命,饒命,小人上有八十父母,下有三歲小童……」

但見那五品官道:「罰二十鞭!下不為例!」

顧知縣道:「司馬身為一府要員正月里,冒著大雪還來巡視堤防,此人有愧職守,若不從重處罰,如何對得起司馬這番奔波?」

堡長的心頓時懸起,一旁他的渾家也是哭了起來。

林延潮道:「看這人也是老河工了,治河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如何整治吏制,終歸也是還是靠這些人來辦事。就這樣吧!」

「多謝司馬老爺饒命!」堡長剛剛稱謝。

這邊兩名公人過來,拉下堡長的衣褲,拿起馬鞭當場就抽了下來。

這二十馬鞭打得這堡長,鮮血淋漓,幾乎暈死過去。

林延潮道:「不說爾等食朝廷俸祿,就是這十里長堤,也是關系一縣百姓福祉,千萬不可疏忽,林某在此拜托各位了。」

說完林延潮朝眾人抱拳行禮。

眾人見堡長背後都是血,都是畏懼地道:「小人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