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一十一章 赫赫凶名(二合一)(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259 字 2020-12-19

王錫爵聽了冷笑道:「申公待我如何,我待申公如何,日月可表,天地可鑒,又何必與外人道哉。」

見王錫爵作色,李三才立即道:「陳公公路遠道乏,不如先歇息。」

陳矩見李三才給自己使了眼色,當下點了點頭先是告退了。

陳矩走後,王錫爵對李三才斥道:「你身為我的弟子,怎可巴結中官?」

李三才道:「恩師,陳矩不同於馬玉那等奸佞,他的名聲一直很好,這一次出宮沿途也沒有禍害百姓。他路經蘇州,我也是代表南直隸官員迎候,若是馬玉那等人,學生就算不要這烏紗帽,也不會迎候。」

王錫爵聽了點點頭,仍是正色道:「你說得雖有道理,但我輩讀書人以清節為重,就算陳矩沒有惡跡,但也是天子中涓。你身為官員去逢迎也有巴結之嫌,為讀書人不齒。」

李三才垂下頭道:「恩師教訓的是,弟子記住了。」

這時王衡道:「爹爹,聖上如此器重於你,為何仍要拒之,如此不是辜負了聖意。」

王錫爵看了王衡一眼道:「不要胡言。」

王衡不服氣當下繼續道:「就算爹爹不體聖心,天下士子對爹爹出任宰執,也是翹以盼。爹爹若一再拒之,天下蒼生奈何?」

李三才也是道:「恩師身負眾望,學生不少同僚,好友也是頻繁來信,問恩師為何不出仕為官,學生也不知如何答之。」

王錫爵見二人這么說,沉吟道:「你們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一次雖說天子召我,但也有李植,羊可立,江東之三人在朝堂上為我造勢之故。」

李三才道:「李兄他們都是朝中清流,舉薦恩師也是出於一片公心。」

「公心?」王錫爵斥道,「老夫還不知他們肚里賣得什么葯?他們與申吳縣不和,故而希望老夫入閣取而代之,這才是他們的&#o39;公心&#o39;!」

李三才心底佩服,王錫爵不為名爵所誘,看事十分通透。相較下,李植,江東之以為王錫爵為人剛直強硬,眼里容不得沙子,入閣後必與申時行沖突。

卻不知王錫爵也知道這一點,在申時行,王錫爵這樣經久歷事的老官僚眼底,他們的計謀就猶如小孩子耍弄權謀一般。

王衡道:「申吳縣任輔以來,畏畏尾,不敢規勸天子,將朝堂上弄得烏煙瘴氣,爹爹入閣,正好是撥亂反正。」

「豎子之見,申吳縣長於謀身,不等於不善於謀國。你們與李植,羊可立,江東之他們在下面罵的倒是輕巧,但若論真正上台辦事,為政天下,你們全部加在一起連申吳縣十分之一都不如。」

王衡滿臉通紅,李三才道:「恩師所言極是,但是恩師若是拒之,李兄他們必推舉其他人入閣,若是內閣不和,到時豈非黨爭再起?此才是國家的不幸。」

王錫爵聞言點點頭道:「你這話倒是有道理。」

李三才,王衡又再勸了一番,王錫爵終於有幾分意動。

次日陳矩要往河南辦事,王錫爵終於決定在服闕之後就入朝為官,並書信一封交給陳矩讓他轉交天子。

陳矩辦妥差事後大喜於是道:「荊石先生想通這一點就太好了。」

王錫爵道:「陛下如此看重老臣,老臣怎不知進退。老臣要說的話都寫在信里,公公回宮後,也當勸諫天子疏遠諂媚之臣,止鑽營求官,戒除虛浮,節約開支,廣開言路。另外張江陵忠於謀國,在位時雖是狂傲,但也為國家辦了很多大事,懇請陛下也不要再追究張江陵舊人的事,並善待張家後人。」

此言一出,陳矩對王錫爵心底十分敬佩,王錫爵被張居正整成這個樣子,在他身後失勢時,仍是肯為他說話。

這樣的話,王錫爵不是第一次說了,在之前就上表天子講了好幾次。

這與於慎行,林延潮一樣,都是正直君子之舉。

陳矩當下道:「咱家謹記先生教誨了,這一次咱家去河南辦潞王就藩之事,馬玉前車之鑒在前,不知先生有什么話要交代的?」

王錫爵道:「馬玉之死乃咎由自取,公公既去河南,當以百姓為重,如此必不生禍患。」

「受教了」。陳矩言道。

於是陳矩從蘇州乘舟至徐州,再從徐州轉乘從賈魯河前往開封,一路上都沒有驚擾地方。

待陳矩座船快要抵至歸德境內時,船上官兵來報道:「公公,河岸上有官船來迎!」

陳矩在船艙中搖了搖頭道:「不是與你們說了,沿途不要驚擾地方,你們要我如馬玉一樣嗎?」

官兵道:「回稟公公,我們一路上是依公公吩咐辦的,但是這官船卻是不稟自來,似早已打探到我們行蹤,在路上等候很久了。」

陳矩聞言一曬心道,這么說就是來巴結,這官員做的也太難看了。一般官員對路過地方的太監,都是敬而遠之,恨不得早早讓對方過境。

甚至如王錫爵那般,處處與宦官劃清界限,陳矩也是欣賞的。

至於中途逢迎,就是謀攀附的,想謀個好前程,將來調至京里去。

此舉說出來,真是辱沒了讀書人臉面,傳到官場上令人不齒的。

陳矩道:「你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官員?若是一般七品小吏,就給我直接拒了不見!」

不久官兵回來,陳矩但見他臉上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問道:「為何如此驚慌?」

那官兵哭喪著臉道:「公公,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到底什么事?」

「外頭官船上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殺馬玉的林三元!」

咔嚓一聲!

陳矩手中的念珠線斷了,念珠一顆顆地掉在船板上。

「什么林三元?」

饒是陳矩一貫鎮定,不把文官看在眼底,聽到林延潮的名字,也是有點慌了。

林延潮半路劫在路上意圖何為?

他前腳剛殺了馬玉,後腳不會來殺自己吧!

我陳矩可是冤枉的,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都還沒干過呢!

當下面對王錫爵也是從容不迫的陳矩,現在一顆顆斗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當然身在官船上意圖巴結陳矩的林延潮,不知自己還未現身,但憑著赫赫凶名,已是將一整艘船的人都給嚇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