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八章 重逢(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197 字 2020-12-19

孫承宗離去後。

丘明山對林延潮道:「東翁,道德文章不過雨天的一件蓑衣,用時避雨,不使身上打濕即可,不用時,丟在一旁就可了。」

「孫先生是高才不假,但行事卻是拘泥不化,東翁此舉讓他至李知縣那磨礪磨礪,也正好讓他知道為官之難處。」

林延潮聽了笑了笑道:「磨礪是磨礪,但稚繩他並非是拘泥不化,而是心底有正氣。稚繩性子敦厚,待人淳淳然,處事盡心為人謀也,此吾三不如。他日若能身居朝堂之上,前程還在我之上。」

丘明山聽了知道林延潮的意思。

林延潮道:「稚繩之事不提了,你這一次去山東,那些響馬如何了?」

丘明山道:「道路都已是摸清了,我手持東翁書信見了6巡撫。6巡撫已是將李二回下面的響馬都編入官軍,算是給他們找了安身之地。周二當家還當了把總。現在這支人馬,就駐扎在聊城,臨近漕河,隨時可以聽從東翁調令。」

林延潮點點頭道:「好,李二回的命要保住,但是切記不可以放人,與山東那邊打招呼,案子要慢慢審,但要好酒好肉伺候著,總之保住命來。留在牢中,就是人質,如此響馬不得不服。」

「是,東翁,高明,」丘明山又道,「小人這一次去山東,還見了東翁的一位故人,漕官楚大江。」

林延潮聞此人名不由大喜道:「楚大江,他如何還好嗎?」

這楚大江說來,何止是林延潮故人。當初林延潮上京趕考,就是坐著他的漕船過淮的,後來他手下的人被倉官欺壓,還是林延潮給他出頭,一篇漕弊論天下聞名。

丘明山知道林延潮是念舊情的人當下道:「現在也調至山東任漕軍千總了,我去山東時,正見他有些難處,日子過的不好。但他聽聞東翁升了知府,十分高興,說是要來拜賀呢。」

林延潮聽聞故人消息,不由撫掌大笑道:「很好,你再去山東一趟,先替我籠絡響馬,將山東至河南的私鹽鹽路掌握手中。這楚大江我也有一份書信給他,告訴他若有什么難處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丘明山稱是後告退。

隨後林延潮召陳濟川入內道:「稚繩幾日後去拓縣任師爺,你幫他在簽押房交接一下。」

陳濟川聽聞孫承宗要出外,任一名知縣的師爺,有些驚訝,聽完林延潮吩咐後道:「老爺,這孫先生為人厚重可信,他主持簽押房以來,一切都井井有條,署里上下對他都十分信賴。」

「現在他離開簽押房,還想找如他這樣可信,有才干的人主持簽押房就不易了。」

林延潮看了陳濟川一眼道:「你也以為我是與稚繩失和,將他調走嗎?」

陳濟川道:「小人不敢揣測老爺的心思,只是孫先生跟隨老爺已久,與府中之上下之人都相處融洽不說,就憑孫先生的才干,小人也以為不易放孫先生這樣的人才離去,留在幕中替老爺辦事,如猛虎添翼,讓如此左膀右臂離去,是老爺的損失。」

林延潮點點頭道:「你說的我怎么不明白?這幾年孫先生在我幕中幫了我大忙了,我豈是不知。去年河工之事千頭萬緒,我除了大方面掌握下,署內,以及細節之事都是由他把握,還調節我與下屬,府衙六房的關系。沒有孫先生在,府里之事是會出差錯的。」

「更不用說,當初我貶至歸德來,孫先生放棄了會試的機遇,金榜題名的機會,風雨不棄,一路千里隨我至歸德來任官,這份情誼我一直記得。」

陳濟川點點頭道:「是啊,孫先生如此之才,老爺萬萬不可任他離去。」

林延潮道:「你以為我舍孫先生走嗎?但正因如此,我才不可以拖累人家的前程。我若將孫先生視為下屬,拿他當作私財一般看待,這才是我身為東主的不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濟川道:「老爺,是要栽培孫先生?」

林延潮目光肅然,然後道:「孫先生之才,乃當世之選,朝廷社稷比我林某更需要他。」

「這番話不是出自老爺真心吧。」陳濟川低著頭說道。

林延潮看了陳濟川好幾眼,見他不說話,當下哼了一聲道:「從另一個方面而言,宦海上浮浮沉沉,沒有一直不沉的船。恩師為何一直提攜我,正是為自己將來尋一替手。」

「我栽培孫先生又何嘗不是,換句話,若有一天,我不在廟堂,而居江湖。那么孫先生我可以盡心托付,讓他替我主持大事。當然他要先考中進士。」

林延潮知道孫承宗是有狀元之才的,對於他能考取功名當然有信心。

陳濟川聞言欣然道:「老爺,對孫先生真是一片苦心。哎,孫先生在府里多年,他這么突然一走,連我也有幾分不舍,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

「還有老爺,孫先生這一走,簽押房里由誰來主持呢?簽押房內心腹之地,若非可靠之士不能托付。」

林延潮道:「我早有主意了,前不久望齡來信,說是要投奔我幕下,問我可否,我已是答允,他過些日子應該從浙江老家趕到歸德了。」

陶望齡是林延潮的次席弟子,事功學的經義主要都是由他一手編寫,還參與了燕京時報的編纂。

林延潮曾贊,眾弟子中陶望齡可以為他道南。

上一次林延潮上諫天子,燕京時報被查封不說,郭正域被杖時,就是陶望齡率領一干弟子砸了順天府衙門大堂。

後來林延潮出面把徐火勃,陶望齡救出獄,回頭就叮囑二人趕緊回家避風頭,不可露面,同時努力讀書,不要拉下功課。

現在林延潮升任知府,顯然是聖意有所轉圜了,於是陶望齡覺得風聲沒那么緊了,又決定出來跟隨林延潮。

林延潮就答允了,讓陶望齡來歸德。

以往林延潮身為翰林時,什么屁事都不用管,只要給天子講書就好了,幕僚肯定是沒有用的。

現在任了知府,手頭上一堆事,林延潮讓陶望齡來自己幕下,肯定是通過做事來歷練的。

對於這一點,陶望齡在書信也說,紙上得來總覺淺,實踐出真知,他此來歸德,正是為了施展一下抱負,印證一下心中所學。

陳濟川聽林延潮說將陶望齡叫來點了點頭。陶望齡是林延潮弟子中跟隨最久的人之一,僅次於徐火勃。

如果林延潮一手栽培的門生去簽押房任事,當然是可以信的過。

但隨即陳濟川又道:「可是陶周望雖可以信任,但是第一次辦事,總是初出茅廬。簽押房之事瑣碎繁重,而且又事關重大。陶周望不知能否勝任?」

陳濟川的意思,陶望齡人品是足夠了,但經驗不豐富啊。

林延潮想了想道:「無妨,我早想過了。這一年來,袁可立一直承孫先生之教,在簽押房辦事,其人敏銳洞事,可以任事。就讓他與望齡一並主事,日後望齡負責掌印,可立負責書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