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四十五章 穩操勝券(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862 字 2020-12-19

聽到張茂智提及府試,眾儒童們都是來了勁,重新大呼重考。

而公堂之上則是氣氛肅然。

林延潮一敲驚堂木,左右衙役齊呼,好容易才將呼聲鎮壓下去。

林延潮道:「府試乃是本府親自主考,國家取士,這事何等之慎重。你說府試泄題,空口無憑,有何為證?」

「若是造謠生事,隨意散播,本府必治你重罪!」

張茂智笑了笑道:「太守,此事豈是晚生一人可以胡言的,今日府試放榜前,我們等諸生都聽聞出考場泄題之事。晚生本待不信,但這位陳兄昨晚卻有巧遇,府台可請他一說。」

林延潮答允了,於是張茂智身旁這名頭戴華陽巾的生員站出道:「啟稟府台大人,晚生昨日在酒樓與兩位朋友,正好遇一算命先生。當時晚生私下喝酒怕教諭知道,穿著普通衣衫,故而算命先生沒認出我是生員。當時這算命先生拉住晚生的手,問晚生明日是否參與府試?」

「晚生不以為然,反而笑著罵道,你是算命先生,連我明日是否要參加府試都算不出,還當什么先生?那算命先生笑道,他只會幫人算魚躍龍門的辦法,別的都不會。於是晚生來了興趣,問他如何算。」

「他就問晚生明日是否參加府試,或有什么朋友參加府試,他這里有必過府試的辦法,開口問我要十兩銀子。」

對方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細節很詳盡,連自己為什么沒穿襴衫的理由都編的很令人相信。

而眾儒童們早就信之不疑,至於算命先生說了那個必過府試的辦法,眾儒童們都是猜到了情由,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來。

林延潮道:「你繼續說,本府聽著。」

「謝府台大人,」那陳姓書生繼續道,「學生當時聽說以為是騙子,本欲放過,但心想這樣的人若是放走了,將來府試時,不是會害了他人,於是想報官。當日學生做東,身上正好有銀子,還價到八兩三錢買了下來,以便留作證據。」

「之後回到酒樓,與兩位朋友說了此事,他們都是將信將疑。他們說若不是這算民先生訛人,就是考題真有泄露,與其現在拆開倒不如,等明日考後再將考題拆開。」

「於是學生就將考題收下,從未拆開,信紙封口上有小人與兩位朋友的畫押,懇請府台過目。」

說著這陳姓生員將考題交給衙役奉上,林延潮拿著信紙先看一遍,然後道:「這信紙你們沒有拆封,如何就敢篤信這里乃是府試的考題?你的憑據在哪里?」

這陳姓生員道:「晚生本也不敢確定,待今日府試考題泄露,方有把握。」

林延潮點點頭又問道:「你說信紙除你之外,還有兩人畫押,他們都在堂上嗎?」

陳姓生員答道:「他們都並非生員,不過家就在府城中,他們都可以做保,這信紙是昨日學生從算命先生那買到。」

林延潮從案前簽筒里拿出一支簽給衙役道:「立即派人將這二人傳喚到堂審問。」

張茂智上前問道:「太守,不拆信一看嗎?」

林延潮道:「何必看?本府確信這信紙里面就是本次府試的考題!」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下面儒童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張茂智笑了笑,拱手道:「太守實在英明,太守為國取士,秉公之心,日月可鑒,天地為證!這一次府試考題,晚生猜想必是准備不密而泄漏。」

張茂智這話看似給林延潮開脫,實際上卻把屎盆子往林延潮頭上扣。

身為國家掄才取士的大典,府試考題泄露,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

無論林延潮有意還是無意,都是一個失職之罪,不要想御史一定會對此事進行彈劾。

然後朝廷會追究林延潮責任,依以往慣例,一旦出現科場弊案,主考的官員里,最輕也要吃一個處分,三年內升遷無望,再嚴重一點就要罷官。

更不用說,林延潮在士林里好容易積攢的名聲,都會因為今日這樣的事而化為烏有。

府衙里上下官員,見此都是心想,林延潮這一次完了,仕途折戟啊!地方官紳實在夠狠的,居然想出這樣的損招。

而這時在府衙十字街的茶樓上,身為幕後黑手的幾個生員已是得到了府衙里審問第一時間消息。

「林延潮承認了?」孟長眯著眼睛問道。

其余幾名生員都是笑著道:「是啊,這一次林三元可是吃了大虧,搞不好是要丟官的。」

「沒錯,借著府試之事,把他官聲搞臭,下面田契之事,再壓一壓,也不容他不就范。」

「還是孟長兄高明,想出這等妙計!」

「有太守英名在,本府讀書人必不會因此事,而對朝廷失望,只要太守答允他們立即重開府試,給他們一個重考的機會,然後再嚴加追究這一次泄露考題之人責任。」

張茂智這幾句話都說到了,外面儒童的心坎里。

月台外儒童們都是激動地道:「說得好,張前輩說的太好了。」

「沒錯,老子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區區府試怎么會不過。」

「就你這樣還才高八斗,那么我考小三元不是如探囊取物。」

「我周大牛又有一次重考的機會,娘啊!你等著我高中的消息吧。」

「是啊,上一次不過馬失前蹄,揮失常,這一次重考我一定是金榜題名!」

下面落榜的儒童們都是這么想著。

「懇請府台垂憐民情!」張茂智說的神色激動,甚至感動了自己,舉袖試淚。

林延潮擺了擺手道:「不著急,本案還有兩個人證未到了。本府要聽聽他們的證詞,再作決斷。」

張茂智不由心底冷笑,都到這時候,你林延潮還想翻過來,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林延潮又道:「另請讓商丘縣江知縣,府學曾教授過府一趟。」

「是。」衙役當下離開。

張茂智心底奇怪,林延潮搞什么名堂,今日府試考題泄露,自己丟人還不夠,還要拉本府學官來一起圍觀。

莫非他的把握在出題上?

或許林延潮拉著商丘知縣,府學教授一起出題。這不是沒有可能,沒錯,如此就可以將責任推脫到縣令,教授身上,不由他一人獨當。

這倒也是一個應對之法。

片刻後,那位陳秀才的兩個&#o39;朋友&#o39;到了。

林延潮當堂向二人肅然道:「本官受命,為朝廷主持府試,此干洗重大。一會本府問你們話,若你們二人有言語不實的地方,則是重罪,你們聽明白了嗎?」

張茂智底氣十足,在旁冷笑,對於林延潮這恐嚇是絲毫不擔心。

二人都是叩頭道:「晚生聽明白了。」

當下林延潮盤問了二人,這二人都是對答如流,其中一人還是商丘縣的一個里長,口才甚好,更說的頭頭是道。

一般老練的官員都難以從中察覺出破綻。

這些說辭當然都是張茂智提前安排他們說的。

林延潮聽完後命書手將二人方才所說供詞給二人過目,然後簽字畫押。

而這時商丘江知縣,府學曾教授也到了。

二人入座旁聽,聽了一陣後,皺著眉頭,拈須不語。

待畫押後,林延潮將那份裝著&#o39;考題&#o39;的信封交給二人道:「這是府試前一日時,有位算命先生賣給這位陳秀才八兩三錢的府試考題,還請兩位大人過目。」

二人稱是,將考題看過,曾教授臉色鐵青,鼻尖重重哼了一聲。

江知縣則是笑著道:「什么時候算命先生,也成了雞鳴狗盜之輩了?」

張茂智道:「啟稟縣尊,這算命先生正是雞鳴狗盜之輩頂替,現在他就在商丘縣內,應還未離境,侍生懇請縣尊緝捕。」

江知縣聽張茂智自稱侍生,臉上一沉,對方就算不自稱晚生,面對一縣正堂自稱侍晚生也是最起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