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九章 賜宴(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316 字 2020-12-19

從禮部出來,林延潮回到翰林院。

說來林延潮為侍講學士後,真心沒有太多事。

詹事府不要想了,太子沒立,沒有出閣讀書,那么詹事府的差事就是擺設。

唯一翰林院里,院事主要是張位在管,其余幾位侍講學士要么是值經筵,要么是值日講。至於林延潮還未安排,當初申時行給自己許的是教習庶吉士。

不過差事下來要等殿試以後,天子才會任命新的教習庶吉士的學士,主持館選。

教習庶吉士一般一任三年,這當然是一個美差,庶吉士李是可以出宰相,尚書這樣的人才的,所以庶吉士教官可以視作積累高質量人脈的捷徑。

申時行用意,也是讓自己在這三年里沉淀沉淀。

閑著無事,林延潮沒有直接去內堂,而是去檢修廳,這里也是當初自己修大明會典的地方。

這一科的庶吉士散館後,檢修廳人少了很多。

上一任庶吉士經過三年教習,年初時授葉向高,周應賓,方從哲授編修。

葛曦,徐待聘,楊元祥,鄧宗齡,季道統授檢討。

給事中五人分別是,姜應麟戶科,梅國樓禮科,邵庶兵科,胡世麟刑科,史孟麟工科

御史六人吳龍征浙江道,沈權江西道,王之棟福建道,徐大化湖廣道,楊紹程河南道,梅鵾祚山東道

部屬二人,甯中立禮部主事,劉大武兵部主事。

除了葉向高等八人留館,其余庶吉士基本都去科道任職,最差的就是分配到禮部兵部任主事。

在林延潮那一科,如顧憲成,董嗣成這幾位二甲頭幾名,方才授六部主事。

但新科進士,要在該部觀政三年方才正式授職。

可是庶吉士一散館就是實授的主事,由此可見這一科庶吉士起點有多高。

林延潮有聽說當年葉向高,吳龍征在館選時,要爭取福建進士唯一一個入翰林院的名額。

葉向高是林延潮支持,吳龍征是沈一貫支持。

最後的結果是,林延潮將葉向高保送進了翰林院。

但沒料到沈一貫,同樣牛逼,居然打破只取一人的規矩,將吳龍征同樣送進了翰林院。

當然最後這一次留館,葉向高得授第一名,授予正七品編修之職。

而原先館選第一,季道統卻授了第八名,只是授予從七品檢討之職。

原本的大熱姜應麟,更是散館任了給事中。

眾翰林們有點懷疑。

葉向高是林延潮同鄉兼同案,而季道統則在之前翰林院院議里頂撞過林延潮,姜應麒則在同僚中對林延潮數度表示了不滿。

有些人猜測,林延潮是不是借此機會公報私仇,打擊不和己者。

事實上……他們沒有猜錯。

不過姜應麟上疏,最後被貶為典史卻真心不關林延潮的事。

當林延潮走進檢修廳時,史官們都是上前見禮。

掃視廳內,見氣氛有些異樣,林延潮不由問道:「今日館課是什么?」

新任編修方從哲主動答道:「回稟學士,今日館課是『扶植國本疏』。」

所謂館課,就是翰林院里教習庶吉士,新進不滿三年的翰林的課程。

林延潮當年入翰林院,就頭甲三人,翰林院也沒有開設館課這等待遇。

翰林院館課都是以文章,詩詞為主,但徐階為庶吉士教習官後,主張館課當以經世為重。

於是館課一改虛浮之風,改為經世務實。如果說庶吉士是宰相的預備班,那么館課就是預備班的課程,每月的館課,庶吉士都要交一篇稿子寫上心得。

這扶植國本疏,是歷經四朝的大臣林俊寫了一封奏疏。

這奏疏其實與立太子無關,乃是當年他上書憲宗,冒死彈劾權監梁芳的奏章。這篇奏章後被館課收錄,被視為翰林們必讀的奏疏。

林延潮當下道:「也好,既是如此諸位之前是如何議的,不妨說一說,本學士也參詳一二。」

說完值堂吏給林延潮搬來一張椅子,端來熱茶,格外殷勤。

但是眾翰林們卻是一陣靜默。

「怎么你們方才沒有在議嗎?」林延潮看去。

季道統出面答道:「啟稟學士,姜給事已是被貶為典史了,而今國本不立,我等無心於館課。」

果然不出所料,林延潮放下熱茶問:「所以呢?」

季道統決然道:「所以我等願打算聯名上書,求天子寬赦姜給事,此事還請學士成全。」

林延潮肅然道:「季檢討,你上書言國本已是不妥了,還鼓動其他翰林,將以私意加於眾論之上,可乎?」

季道統道:「啟稟學士,何為眾論?禮也!立嫡立長,禮也!吾又何嘗將私意加於眾論之上?當初林學士上天下為公疏,天下敬仰,但今日見來卻是畏畏尾,實是令學生失望。」

季道統自己上書不說,還倒打林延潮一耙。

林延潮失笑道:「季檢討,何為禮?」

「當年聖人游說天下諸侯,主張恢復周禮於世,禮制即能致天下太平,為何諸侯不聽呢?秦王一統天下,不尊禮而尊王,然為何二世而亡?」

「季檢討能答否?」

季道統一時語塞。

林延潮正色道:「季道統與其爭著上書言國本之事,倒不如以我此問為館課,待學好後再論上疏不上疏吧!今日諸位就此論,當場繳篇文章來給本官過目,不寫完不許退衙!」

說完林延潮放下熱茶,起身離去。

眾翰林們面面相窺,季道統忿忿地道:「林學士官當得越大,膽子越小,初心何在?」

「季兄,別說了,你看看姜兄他們上疏被貶的例子,學士大人這也是愛護我等。」葉向高言道。

方從哲也是在旁附和。

眾翰林們當下史廳里乖乖的寫文章。

日落前,眾翰林們一一將文章交給林延潮過目,然後出院。

唐文獻,季道統等不少翰林都是『批法崇禮』,他本以為不和林延潮之見,但哪知文章遞上時,林延潮沒有批評,只是如實點評。

至於方從哲等翰林寫了『禮法並用』的,文章遞上後,林延潮也沒有表示稱許。

這令眾翰林們不由奇怪,摸不准林延潮的心思。

眾人都在等,最後一人李廷機卷子批改完,然後一並出院,哪知道李廷機卻遲遲沒有出來。

屋內林延潮看完李廷機的卷子,然後抬起頭看向對方,那么多翰林寫的文章,最合自己心意不是方從哲,也不是葉向高,反而是自己這位半個同鄉李廷機。

盡管還不那么准確,但以古人的認識來說已是很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