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十九章 金榜題名(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942 字 2020-12-19

放榜之日時下了雨,雨勢不小

孫承宗所住的柴房,有些漏水。

孫承宗坐在柴薪堆旁,看著雨水滴漏,不由有幾分自嘲。

孫大器推門入內滿臉怨氣道:「這個掌櫃叫他派人來修這柴房,卻推說沒空,這如何住人?」

孫承宗道:「掌櫃遲早回來的,否則柴薪一濕,一會兒如何升了火?」

孫大器奇道:「那他知道,為何還不派人前來?」

孫承宗笑了笑道:「柴火濕了,他可以埋怨我們照看不好了,加我們房錢。他最好咱們自己動手幫他修屋子,如此他倒是省下一筆錢財。」

孫大器滿臉稱奇。

孫承宗問道:「怎么了?我說的不對嗎?」

孫大器道:「難得,難得,老爺,看事近來變透徹了。」

孫承宗笑道:「這些年經的事多,冷暖嘗多了,也自然知道些疾苦。故而為官徒勸百姓知禮守禮,興義教化何用?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這是聖人的教誨,也是學功先生常與我們講的致用之道。」

孫大器點點頭道:「沒錯,官員給老百姓講什么大道理都是虛的,吃飽飯穿好衣,才是真的,我們老百姓只認這個,但凡是吃好穿好,誰去做賊?老爺你要是為官肯定是好官。」

孫承宗笑著道:「你不是常說不走我林學士的門路,這一次想要高中難啊。」

孫大器抓頭道:「那也沒辦法,今天放榜總要說點什么吉利話,現在我不說,還有誰說,讓那滿眼銅錢的掌櫃說嗎?」

孫承宗聞言大笑:「走吧,我們去外頭看看吧。」

孫大器道:「老爺,這柴房。」

「不去理會他。」

「是了,反正今日中與不中都要搬走了,何必再看那掌櫃臉色。」

……

而貢院之中正拆榜唱名。

但見官吏唱道:「第三百五十一名四川忠州舉子任道學……」

卷子取出來,在各位官員面前一一看過,然後取自哪一房哪一位考官,也是隨之念出。

念到考生名字以及取中的考官時,一旁的同僚當面向他祝賀一二,面上帶著絲毫嫉妒之色。

哪個同考官取中的貢士多,哪個人將來在朝堂上的資源也就更大。所以十九位同考官間在議榜時,不免勾心斗角,特別是最後的經魁,會魁。

名次依次列出,一個個名字寫在金榜之上。這最後的名單要從貢院送至禮部張貼。

官吏6續唱名至最後剩下十五份卷子,這時候王錫爵道了一聲且住。

眾同考官們都是看向王錫爵。

王錫爵道:「最後十五篇文章乃是本次會試的前十五名,會魁,各房經魁尚未丁霞,吾與林總裁商議過了,不要擅專,請諸位考官一並議過了,再行填榜。」

說到這里,眾官員們都是點頭,王錫爵此舉十分公正,當然也避免出了名次後,遭人非議。

會試排名對殿試的最後排名,具有極重要的參考作用。特別是會試的經魁,會魁,只要殿試時不犯太大毛病,就一定取個很好的名次。

眾人都是雙手表示贊成。

王錫爵道:「這前十五名文章相差無幾,都在伯仲之間,故而本閣部打算先拆名,綜合考生平日之名聲,品行,再定名次,諸位以為如何?」

眾考官也是認可,最後前十五名拆不拆名已是無關緊要。

沈鯉也表示了認可。

於是官吏上前唱名。

「成化林承芳。」

「嘉興查允元。」

「桐城吳應賓。」

「華亭唐文獻。」

「無錫顧允成。」

「晉江楊道賓。」

「常州於仕廉。」

榜單一出來,眾官員就在點頭議論。

「這林承芳聽聞是大儒黎(民表)瑤石的外甥,其學實乃正宗。」

「這查家乃海寧人祖孫三代進士,書香門第。」

「不過這前十五名官宦子弟卻是不多,不少人籍籍無名。林總裁這次策問考的如此嚴,不少名家倒是失手了。」

「我倒是以為王總裁,林總裁秉公取士,希望能從寒家從提拔一些於國有用之才吧。」

「我等還是看看吧。」

林延潮耳中聽著議論,卻見官吏拆榜繼續。

「福州陳應龍。」

「公安袁宗道。」

「高陽孫承宗。」

聽到這幾個名字時,林延潮嘴角一勾。

眾官員又議論道。

「袁宗道聽聞是河南巡撫龔大人的外孫。」

「難怪,官宦子弟,這陳應龍是何人?沒聽說過。」

「還有這孫承宗更是名不見經傳。」

眾人的朱卷在考官手里傳遞,眾同考官們先議各房經魁。

到了禮房經魁時,趙用賢推舉了他所取中的唐文獻,而吏部主事顧憲成卻推舉了他取中的孫承宗。

兩邊是各執一詞,爭論的十分激勵。

大家都知道二人平日交情很好,彼此以氣節相許,但論及推舉門生,大家都是寸步不讓。

趙用賢是翰林前輩,顧憲成是部郎,在場多是翰林,應該來說趙用賢勝算多一點。

但是眾人看二人文章,卻覺唐文獻勝在前面的經義上,而孫承宗勝在後頭的策問上。

「這唐文獻名譽公車,寫出如此文章來,不出意外,但這孫承宗是何人,無名之輩,文章竟也寫的如此好。」

「不錯,你看世儒著述為名,暗以虛文擬經,此取亂之道。文中子明以擬經,實刪述六經,明先賢之道,這策論寫的好,整篇言之有物,可謂煌煌之言,相較下唐文獻的策問就遜色多了,再說孫承宗經義也是名家手筆,必承大儒之教。」

「不過論到底經義唐文獻可為第一,論策問孫承宗可為第一,我看會魁恐怕也就是出自禮房之中了。」

眾考官們爭論不一,兩邊都有人支持。

沈鯉也是拿了兩篇文章看了,心甚許之言道:「都是上乘的文章,取了哪一篇為經魁都不為過,兩位總裁今科真是為國取了真才啊!」

眾外簾官紛紛點頭,笑著道:「今科所取三百五十一名士子,不僅人數多於往屆,而且方才幾篇文章也都是可以名著一時的佳作。」

「兩位總裁,這一次可謂勞苦功高,這些士子將來都是可以大用的。」

聽了眾外簾官的奉承話,眾內簾官們都是與有榮焉。

沈鯉然後道:「既然列位同考官相論不下,兩位總裁於禮房經魁意許何人?」

「慢著!」

這時候趙用賢開口了,但見他道:「我聽聞孫承宗原是林總裁門下幕僚……」

趙用賢說完,顧憲成道:「汝師兄,這孫承宗從我房里頭名卷,其文章是眾位房官一致的公論的。」

趙用賢道:「我當然信得過叔時,考但生若是考官子侄,或者出自門下的,考官理應回避。」

林延潮沒料到趙用賢對自己了解如此深,連孫承宗出自自己幕僚都知道,不過此事他也沒打算瞞人。林延潮當下點點頭道:「趙庶子說的對,此事還是請總裁定奪吧。」

……

不久之後,貢院已是填好榜,此間得了消息的報錄人,已是飛快地奔向京師的各處客棧。

孫承宗,孫大器來到客棧堂上時。

堂上眾舉子們是坐的滿滿的,出神看著屋外瓢潑的大雨。

盡管眾舉子各自桌上都擺著瓜果小食茶水,但是卻沒有人有什么心思食用。

「下這么大的雨,恐怕報錄人不好來吧!」

「就算刮風下雨,這貢院也是要放榜的。」

「誒,早知道當初於林學研讀的再精熟一些,也不至於眼下在此提心吊膽。」

孫承宗與孫大器默然坐在角落的桌子,他來京前沒有與京里讀書人有什么交游,故而眾人也認識他。

唯有鄰桌的舉人見孫承宗臉生,於是攀談了幾句。

「放榜了,放榜了!」

消息傳來。

整個客棧的舉子們都是輕輕挪動了一下,然後伸長了脖子看向客棧門外。

「這雨怎么一點也不小!」

「真可恨,若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