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十六章 秋夜讀書(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740 字 2020-12-19

謝肇淛來時秋色正好,看著林延潮一園子景色,連他如此在蘇杭待數年過的人,也是嘖嘖稱贊:「我道是京師沒什么好園林,但見學功先生的府邸,實在是難得。」

林延潮笑道:「能入你的法眼就好。這一次知你要來,我煮了黃精茶。」

謝肇淛嘆道:「學功先生,還記得我的口味啊。」

林延潮笑了笑。

不久徐火勃,袁宏道,袁中道到了。徐火勃與謝肇淛久別重逢,然後引薦了袁宏道,袁中道與謝肇淛認識,大家志同道合,聊起來甚是投機。

當天晚上,眾人聚在林延潮的園林里,有先生,有後輩,有師生,有同道,有好友。屋子外秋風習習,屋內燈火明亮,酒盞映紅。

眾人席地而坐,對著秋月竹林喝酒暢聊,講酒,講花,講茶,就是不講公事。

喝著謝肇淛從老家帶來的青紅酒,林延潮也是放下公務的勞神,聽著眾人說笑。

謝肇淛忽然從兜中取了一書來,遞給林延潮笑著道:「這一次我得了一本奇書,千里送來給學功先生與諸位一觀。」

謝肇淛書才拿出,就被徐火勃一手拿過,看了頭幾頁即笑著道:「我道是什么奇書,這不是水滸傳嗎?說的是潘金蓮,西門慶,武松那一段故事。」

謝肇淛笑了笑道:「你繼續看下去,就不會這么說了。」

徐火勃聽了當下吐了口唾沫在手指繼續翻書,才看到幾頁,不由面紅耳赤道:「這是什么書,你也拿來。」

謝肇淛聞言大笑,將書給林延潮道:「各位,此書實乃一本奇書,只是什么人各從書中看出什么道理來,若是淫俗之人也只能看出淫俗之事來。」

徐火勃聽了惱道:「胡說八道,這明明是水滸傳一段故事,被人借樹開花,胡亂截來說來一段故事,博人耳目。」

林延潮取書看過,作為前世博覽群書的人而言,自是知道這書是什么金什么瓶什么梅了。

林延潮也曾想過來到萬歷年間,會看到此書,之前還一直以為是王家屏寫的,但見是謝肇淛遞來,他此刻最好奇的是此書的作者是誰?

書眼下道了袁宏道的手中,他細細翻讀,林延潮當下問道:「此書你是從何處得來?」

謝肇淛笑了笑道:「一位朋友相贈的。」

「哦,他有無說此書何人所作?」

謝肇淛笑著道:「當然有,他說此書乃蘭陵笑笑生所文,這蘭陵笑笑生就是王弇山(王世貞)。」

「胡說,弇山先生乃當世文宗,怎么會寫出此書?」

見徐火勃質疑,謝肇淛不由笑著道:「說你是淫者見淫一點也不錯,他說為何先生要寫此書,說來還有一段故事,與嚴嵩父子有關。」

眾人來了興趣問道:「如何說來?」

謝肇淛笑著道:「眾所周知,王弇山之父為嚴嵩所害。先生為了報父仇,決定要對付嚴世蕃,他知道嚴世蕃是淫邪之徒,所以就寫了這么一本書然後轉托人獻給他。先生知道,嚴世蕃看書不求其他,只求文中肉詞,為了尋詞文必是指沾唾沫在手翻書,故而書頁上都染了毒,然後果真嚴世蕃讀此書後暴卒。」

徐火勃聽到這里嚇了一跳,方才他讀此書時,也是用手沾了唾沫。他見謝肇淛臉上的笑容,不由惱道:「好啊,你又來捉弄我?」

「不敢,不敢。」

見此屋子眾人都是大笑。

當時聽了謝肇淛說了此書後,都是心生向往。

袁宗道成了庶吉士後,袁宏道,袁中道都是沒有回老家,而是從兄在留京讀書。

背井離鄉,難免寂寞。

袁宏道見了此書後讀了幾頁十分喜愛,當下向謝肇淛相借。

謝肇淛道:「本來吾書從不借人,但與袁兄一見如故,借就借,但不要看之入迷,到時忘了還。」

說著眾人大笑。

這時候徐火勃突有幾分傷感道:「要是湯先生在就好了,若是他見了此書不知如何高興才是。」

林延潮看了徐火勃知他是念起湯顯祖了。

林延潮知自己這位席大弟子的性子,甚是多愁善感。

湯顯祖他們,當初因為林延潮利用報館上書後,幾人之後隱姓埋名一直在逃。

之後雖說林延潮門生都是沒事,但湯顯祖,屈橫江幾人因為散布消息,制造輿論的罪名,順天府一直沒有撤回對他們的海捕文書。

一直到了林延潮升了知府,明顯聖意回轉了,順天府才看在他的面子上,將海捕文書撤了回來。

經此一事,湯顯祖本來是妥妥能中進士的,但現在似已絕了科舉仕進之意,這點令林延潮倒是一直內疚。

想到這里,林延潮一口悶酒下肚。

而一旁少年人則是忘了此事,又捧著書在那笑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