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十七章 堪任資格(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40 字 2020-12-19

家仆走後,徐顯卿心底煩躁,看了一眼趙志皋,但見對方大白天的竟在椅上打起盹來。

徐顯卿見此不由感嘆,要是朝堂上都是趙志皋這樣的大臣就好了,整天都是算計來算計去,勾心斗角,真是令人生厭啊!

卻說闕左門中。

面對吏部尚書楊巍的質問,在場的眾官員心底都是暗中猜測,以往廷推官員時,也不是沒有出現過,臨推前堪任官員被彈劾而失去資格的事,但是這三名官員同時被議罪,卻是頭一回。

通政使張孟男再度起身道:「元翁,太宰,列位同僚,本官以為在會推時,三名堪任官都被議罪,此事或許並非巧合,或許是暗中有官員在其中暗生波瀾,本官認為在此之機,應停止會推,對三名堪任官員進行調查,有罪問罪,無罪再推論,如此方是公允。」

張孟男來歷不簡單,前輔高拱是此人的姑丈,高拱被罷官後,張居正也沒有為難他,對他客客氣氣的,張居正倒台後,申時行上位,就讓這人擔任通政使。

歷經數個輔而不倒,張孟男靠的就是中立二字,他在朝中說話向來公允,不偏向哪一邊。

張孟男說完,但聽次輔許國突然陰陽怪氣地道:「還要什么重推的,既然三名堪任官員都是待罪之身,唯有一人無罪,那么我等就推此人好了。」

其實楊巍不說,也有不少人知道最後一人是清流黃鳳翔。

許國這話在沈鯉,宋纁耳中就有些難聽了。

沈鯉與許國關系很微妙,當初張四維丁憂時,閣臣缺位。

若當時進行公推,沈鯉是很有希望的。但是張四維走時,他與申時行卻一並向天子推薦了許國入閣。

於是天子不經會推,特簡許國入閣。

此舉看似破壞公例,但其實也是允許的,因為內閣這個位子,本來就十分特殊。

名義上是天子的顧問之臣,實際上干的卻是宰相的事。

天子下旨,提拔一名侍駕官員沒什么不可以的。

張四維,申時行如此之舉等於將沈鯉擋在了門外。但是問題是許國在吏部,禮部任侍郎的時間很短,朝中勢力十分淺薄。

特別是不經過會推,而是欽點入閣,破壞了公例,導致朝中很多文臣都不服他。就是因為勢力淺薄,所以入朝後許國就處處依附於申時行。

沈鯉平日認為自己是堂堂正正做人,公公平平處事,從來不搞些陰謀詭計的事,但是到了這個地步,居然被人懷疑幕後操縱,他難免委屈。

沈鯉正色道:「此事背後似有風風雨雨,但是是否有人作手腳,若沒有實證則不可輕易下結論。但是會推乃聖上欽定,若是因為一點事就取消,此舉實是辜負了聖上的信任,所以本官以為會推不可取消,但堪任官員之人選可以再商議。」

「沈宗伯所言有理,既是太宰那邊只余一名堪任官員,不如由沈宗伯試推舉一二官員,我們也議一議,也免得再生事端。」許國繼續暗諷。

沈鯉不苟言笑,此乃十足十的宰相氣度,但見他言道:「許閣老,推舉官員乃吏部之事,本官不敢擅替,相信楊太宰還有其他的人選。」

眾人都是暗暗點頭,沈鯉此舉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見楊巍道:「沈宗伯此言差矣,禮部侍郎位列三品,乃朝廷重臣,天子的股肱,哪里有那么多堪任之官員。如此吏部當初為何推舉四人,不推舉五人?豈有驟然說加就加的道理。」

「就算老夫手中替補人選,但是老夫有一事不明,這些彈劾之詞,論罪之據,到底是真是假,為何如此恰巧。是不是以後官位出缺,只要有人捕風捉影的說幾句,我們就將真正堪任的官員拒之門外?」

聽了楊巍的話,眾官員們紛紛點頭。

申時行贊許的道:「太宰所言有理,司寇,總憲你們一人手掌刑律,一人檢察百官,於方才楊太宰之言有什么看法?」

左都御史吳時來二人都是申時行的心腹。

他當然知道怎么說。

吳時來說一番話,簡單概括就是挺申時行。

至於李世達當然是支持申時行,但對於沈鯉也很敬佩,而於林延潮更是有一份賞識,認為他是當世之才。

當下李世達出面道:「本官雖任大司寇,但也是任吏部考功,文選二司郎中,吏部侍郎,對於吏部差事,本官自付還是有資格說兩句的。外人稱吏部為銓部,是因為吏部有銓選官員的資格。」

「對於銓選官員看似風光,手握重權,但其實不然,這是天下最容易得罪人的差事。諸位別笑,這出缺的官位只有一個,但堪任之官員不止一人,無論選了誰,其他人都是得罪了,所以說楊太宰這差事不易。」

「還有吏部推舉上報的官員,就賢還是就才?當然推就賢,但被彈劾過的官員,就是不賢嗎?若是真的不賢,那么我等在座的大臣哪個沒有被人彈劾過?所以說堪任,堪任,就是堪堪適任而已,人無完人,金無赤金,因為小過而否其賢才,那么就是聖賢也是不足以為官了。」

聽了李世達這話眾人都是點頭,三輔王錫爵道:「李司寇所言,真是釋我等心頭之疑惑,彈劾人難,但是薦舉人也不易。」

「為國舉才,但憑公心二字而已。若是畏畏尾,推舉一些沒有過失,卻庸庸碌碌的官員,也並非是舉才之道。」

王錫爵此言的意思,就是讓大家自己舉薦,不要心底有障礙。

沈鯉點點頭道:「不錯,這數人堪任官員資格可以不取消,對於方才彈劾和論罪之事,大家心底有數就好了。」

聽了沈鯉的話,許國正要反駁,這就這時突然外頭道:「有陛下口諭!」

眾官員一聽,立即迎旨。

來宣旨的正是蕭玉以及兩名東廠校尉。

蕭玉看了眾官員一眼,然後道:「陛下親諭,今日大理寺,通政司所奏報官員被彈劾行賄的事,朕已是知道了,今日諸位愛卿廷推禮部侍郎,朕甚是關切,現遣宮人旁聽,若真有官員行止失人臣之道,著東廠緝拿!」

眾官員聽了心想,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但見蕭玉走到申時行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申先生,你是文臣領袖,要我們東緝事廠拿人的地方,你盡管說話!」

聽蕭玉這話,沈鯉,宋纁二人都是大怒心想,好你個申時行,居然勾結張鯨來對付我等,真是無恥,真以為有東廠,錦衣衛撐腰,我們就怕了你嗎?

面對蕭玉一副自己人的樣子,申時行則是正色道:「朝廷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若有官員枉法,自有三法司緝拿,若是公公奉了聖旨來旁聽,那么申某歡迎,但要是拿人,這里沒有要東緝事廠出面的地方。」

盡管申時行這么說,但懷疑是不會消除的。

蕭玉聞言笑了笑道:「既然申先生都這么說了,那么咱家就不越俎代庖了,搬張凳子在旁聽著就好了。」

申時行點點頭道:「給公公看座!」

兩名吏員搬來三張凳子,蕭玉大大咧咧地坐了,至於兩名東廠校尉則稱不敢,站在蕭玉身後。

隨著蕭玉一來,眾官員此刻心底又有了變化,申時行雖說沒有拉張鯨幫忙,但是不是真的,大家都長著眼睛。

本來說廷議只是文臣之間斗爭,但是你申時行若拉了太監來幫忙,來就等於破壞了規矩,此舉不但令人不齒,同樣也讓申時行落入了眾矢之的。

張鯨的借刀殺人之計,讓申時行的執政派與沈鯉清流黨相斗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眾人重新入座後,有了東廠的人在旁,他們自不敢隨便說話,整個氣氛頓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