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梅家的盤算(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696 字 2020-12-19

林延潮的每一句質問,都如同敲打在王墨祟的心坎上。

想起自己為官種種,他此刻倒是綿長了嘆息了一口氣。他既是有所愧疚,但更多驚駭的是對方竟對他過往如此清楚,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沒有半點隱蔽之事可言。

而臉腫得如豬頭一般的馬公子則道:「老父母在上,此人裝神弄鬼,何必理會,先拘起來就是了。」

聽馬公子這么說,李墨祟深感對方怎么如此沒有眼力,但他在任時收了馬家不少錢,也不好說馬公子什么,換了他人早就罵過去了。

王墨祟定了定神,當即向林延潮問道:「在下確實是郭大人保薦的,敢問足下與郭大人是否相熟?」

「確實相熟,還是門上常客。」林延潮倒沒有否認。

王墨祟露出釋然的表情,當即道:「郭大人乃朝堂上的賢臣,前禮部林部堂的學生,足下能與他相交不是普通人吧。」

林延潮聞言笑了笑道:「在下非官非商,說普通百姓你也不信,你就當我是一名處士而已。」

「處士?」王墨祟皺眉。

處士是古代有德行卻不願做官的人,但久而久之,很多人就拿處士往臉上貼金了,甚至連商賈之人也如此稱呼自己。

故而有功名之人,反而不屑於稱自己為處士。

馬公子冷笑道:「啟稟老父母,有的人常自稱處士,卻常常周旋於士紳之間,應身在江湖之上而心居廟堂,蠅營鍾鼎,想走一條終南捷徑。」

「這些人要么是豢養的清客,要么是請來教書的西席,依仗著見過一些世面,聽到一些官場消息。出門到處招搖撞騙,故而腰有十文錢振衣作響,與人言必談其貴戚。」

馬公子一說,他的隨從都是笑了,似覺得林延潮提起戶部郎中郭正域往自己臉上貼金。

王墨祟聽馬公子之言,搖了搖頭,沒錯官場上是有馬公子說的這一等人,但他身在官場言談之中都是在揣摩對方底細,所以論看人眼光他還是有的。

馬公子卻不依不饒地道:「老父母,此人藏頭露尾,若無功名,見官不拜,先當杖責。就算有功名在身,聽此人的口音也不是揚州人,那需有學校開具的游學路引,否則就是擅自離籍。」

王墨祟豈會給當槍使,終於忍不住道:「馬公子,這里是縣衙,本官自有主張。」

林延潮一直不說話,但對方一再挑釁,目光不由掃到馬公子身上。

「怎么看什么看,你也能查我的底?」馬公子長笑一聲,袖袍一抖。

林延潮點點頭道:「同洲馬家的底細,我確實略知一二,但前首輔張文毅公,前內閣大學士馬文庄公面子還是要給的,暫且不說破了。」

馬公子臉色一變,前內閣大學士馬自強出自陝西同洲,乃陝西大商人。

馬自強入朝為官後,他的兒子馬慥取了張四維的女兒,而其兄馬自修專門經商,他的父親鹽商總會馬會長就是馬自修的三兒子。

馬公子板下臉當即道:「既知道我馬家的背景,怎么還敢放肆?」

林延潮搖了搖頭道:「你這口氣還真不小,當年馬文庄公在朝時,參預機務,深具人望,天子還御賜『正己率屬』四字。馬文庄公如此的賢臣,怎么會有你如此不肖後輩。」

馬公子此刻大吃一驚,這『正己率屬』四字是馬自強任禮部尚書時天子賜的字,至今乃是高掛在他同州老宅的正堂上,此人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怎么知道此事?知道這率己正人?莫非你見過我叔父?」

林延潮淡淡地道:「文庄公是萬歷六年病故,那時我還在讀書,無緣一見。」

那時我還在讀書?那現在?

馬公子額上冷汗滴落,嘴上硬道:「依你這么說你倒是見過張文毅公了?」

說起張四維,林延潮何止見過,交道還打得不少。

林延潮看了馬公子一眼,但見對方身子已是微微發顫,當即搖頭道:「說見過未見過,你都是不信,不提也罷。」

馬公子見林延潮樣子,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他這一刻才知道自己錯了,實在是錯得厲害。

「在下之前實在是得罪,還請兄台見諒,今日之事一筆勾銷。」

眾人都是松了口氣,林延潮卻反問道:「是嗎?就這么算了?」

馬公子心想自己被你白打了還不行嗎?

馬公子當即道:「在下知錯了,不知足下可否給文毅公的大公子一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