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林府(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51 字 2020-12-19

林延潮一行離開洪塘,大轎向東而行。

省城當地官員准備得十分齊全,沿途道路用水灑過以清塵,每間隔里許,就准好了茶灶廬亭,隨時有熱茶點心給林延潮及家人隨從奉上,若是路上疲了還可以在亭里歇息。

不過林延潮來前與家人在船上已提前用過飯食,又是歸心似箭沒有在半途停留片刻。

盡管地方官員這份心意沒有領,但八人抬的大轎,沿途的鼓吹鳴鑼還是必不可少的,除開護衛的官兵以及林延潮家人隨從,僅是福州知府,侯官知縣一干官吏隨從就有好幾百人,一路浩浩盪盪隨行,排場極大。

到了洪山橋前,林延潮看到此橋,一股親切之意油然而生。

洪山橋是從洪塘至省城必經之道,橋下石梁橋上木面,因為閩水極湍急,屢毀屢建,如今的橋在萬歷六年時,福建巡撫龐尚鵬重建的。

橋還未建時,百姓以竹排渡河。

洪塘有首民謠,月光光,照池塘。騎竹馬,過洪塘。洪塘水深難得渡,娘子撐船來接郎。問郎長,問郎短,問郎幾時返洪塘

行在橋上,林延潮念起此詞,總是想到年少時離家求學,與淺淺分別的一幕。此詞據說乃唐時福建觀察使常袞所作,當時閩地尚未開化,他將民謠編著成詩文,後此詞因膾炙人口,而流傳四方。

林延潮從橋上朝江下望去,但見有一寺四面環水,孤懸於江面上。

此寺名曰金山寺,這並非白蛇傳里的金山寺,就建於江中,大小只是普通人家的院子規模。因為四面環水,十分清凈,故而古時不少洪塘的讀書人都到此寺里借地讀書。

前兵部尚書張經,還有翁正春及林延潮當年都在此寺面壁苦讀一段日子。

閩水滔滔,流經這古寺老橋,見證了無數人物,曾有書雲,洪塘前朝人物之盛為吾閩之冠而最彪炳者。

一行人到橋頭,路口都有官兵清道把守,但見旌旗招展,人馬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方才過橋。

林延潮一路看著景物,一路與林用分說,途徑西禪古寺,祭酒嶺,fèng huáng池,沿途林延潮見當地不少田畝種著番薯,甚至還有百姓挑擔販賣,當即點點頭。

看來大伯這些年沒有白干,而自己也算為家鄉百姓作了一些事情。隨著年紀漸長,心底也就這么多牽掛了。

林延潮歸心似箭,從京師至省城幾千里都行來了,但從洪塘至省城這十幾里路還是嫌走得太慢了。

直到遙望到西門城樓,但見轎子速度反而放慢了,林延潮有些奇怪,卻見福州知府江鐸下轎步行來到林延潮轎旁恭敬地道:「啟稟部堂大人,撫台大人以及各級藩臬官員都在前面的接官亭恭迎部堂大rén dà駕。」

林延潮聞知福建巡撫,布政司,按察司各級官員離城親迎時,往日時必會高興,但今日則不然。但是自己必須得迎一下,否則就太失了禮數。

林延潮撫著短須片刻方道:「也好。」

林延潮在轎中整理好衣袍冠帶,這時前方鑼鼓齊鳴,爆竹聲震耳欲聾。

林延潮閉目坐在轎中不為所動,轎子又行了好一陣,在旁的陳濟川呼道:「停轎。」

前後呼和聲音連綿不絕,隨著轎子前傾,林延潮不需人動手,自己掀簾而出,旁顧左右但見四面已是人山人海。

左右把守的不是普通的士卒,而都是撫院的機兵,各個身著明晃晃的鎧甲,可謂鮮衣怒馬。

而道左接官亭的牌坊下垂手候立十幾名官員,大多著著緋袍。

這時左右官兵持手炮鳴響。

砰砰砰

隨即鑼鼓之聲再度響起,令人震耳欲聾。

林延潮頭戴儒巾,身著襴衫,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讀書人而已。說是衣錦還鄉,但林延潮到穿得極簡單。

林延潮走了數步,然後站定向遠處百姓一揖,然後提起下擺來到接官亭的牌坊前。

這時垂手恭立的眾官員們一並行躬身行禮道:「恭迎部堂大人衣錦還鄉,榮歸故里。」

林延潮看到居中一位昂首捧肚的中年官員,肯定就是一省之封疆大吏,以僉都御史巡撫福建的趙參魯。

趙參魯是寧波人,閩地的地方官很多都是浙籍。

「勞動撫台出城相迎,實在是林某的罪過了。」林延潮淡淡地笑著道。

趙參魯是一高官官,平日起居八座,威勢並比尋常,在地方里就如同土皇帝一般。林延潮官位雖比他高,但年紀卻比他輕。

趙參魯也是拿捏著分寸道:「部堂大人,本官是代表家鄉父老而來,否則就是本官的罪過了。其實昨日得知部堂大人榮歸故里的消息,這省城的百姓都是自發而來,本院可沒有半分強求。」

林延潮聽了趙參魯的話放眼看去,確實在接官亭後簇擁著無數官紳百姓,翹首看著這里。

這一刻林延潮唯有嘆道:「林某謝過家鄉父老了。」

然後又向趙參魯道:「也謝過了撫台了。」

趙參魯笑著道:「部堂大人哪里的話,這是本院的榮幸才是。部堂大人還未回鄉時,本院即接到金庭年兄的來信,但驛路上一直沒有消息,直到昨日方知部堂大人行蹤,倉促之下還是有疏漏的地方,還請部堂大人海涵。」

趙參魯與吏部尚書朱賡都是隆慶五年進士,而且還是同鄉兼同年,他這話里暗指二人關系非常密切。

聽對方這么說,林延潮笑了笑道:「真是有勞大宗伯牽掛了,林某在翰院,禮部時多蒙大宗伯照拂,林某是以師長事之,而今日見了撫台理應稱一聲世伯才是。」

趙參魯聽林延潮這句話,當即在下屬面前顏面有光道:「萬萬不敢當此稱。」

趙參魯身旁一名緋袍官員出面與林延潮見禮道:「福建承宣左布政使宋應昌見過部堂大人。」

林延潮見過對方,但見對方方面長髯,一見就令人想起了傳奇中虯髯客的形象。

林延潮道:「不敢當,林某早聽聞過宋方伯的威名,久仰久仰。」

宋應昌是浙江仁和人,宋應昌不太會說場面話,簡單幾句即退至一旁。

宋應昌身旁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官員拱手道:「福建承宣右布政使費堯年見過部堂大人。」

「不敢當,費方伯乃名門之後,林某是久仰多年。」

費堯年笑著道:「費某心底對部堂才是久仰,大人以原官致仕,馳驛還鄉,這真是曠古聖恩,實在可慶可喜可賀啊。」

林延潮笑道:「這都是皇恩浩盪,林某實在是慚愧。」

眾官員們聞言都是笑了起來。

費堯年後,一名年紀比二人略長的緋袍官員向林延潮作禮道:「福建提刑按察使陸萬垓見過部堂大人。」

林延潮笑道:「原來陸臬台,久仰久仰。」

陸萬垓也是浙籍官員,除開剛調走的福建巡按,福建最高地方官員里四人有三人是浙籍,這還不算福州知府江鐸。

陸萬垓又說了一番恭維話,然後布政司參政,參議,按察司副使,僉事一一上前見禮。

其中一位是福建督學耿定力,此人是耿定向的三弟,是與其兄齊名的大儒,並稱為二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