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用人(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32 字 2020-12-19

但申時行沒有應對,而是次輔許國出班道:「大司馬,去年大旱導致諸省受災,朝廷剛剛緩了口氣來。結果國內稍有好轉,邊事又起,能怎么辦上面的官員說句話容易,但若要決策下面的官員就跑斷了腿。這朝廷就如同人一樣,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顧了這個又顧那個,事事周全啊。

曾同亨聞言當即失語,他一名兵部尚書哪里抵得過兩名內閣大學士。

申時行道:「許次輔不必再說了,這一切都是臣的過錯,還請陛下恕罪。」

垂簾後天子道:「曾卿不必再說了。」

曾同亨退後一步稱是。

天子道:「朕沒有責怪申先生的意思,只是朕不明白,鄭洛能有何方略,難道難道他還有一個女兒不成」

聽了天子的話,一旁侍奉的太監差一點笑出聲來。

當年鄭洛為兵部右侍郎時,為了大同巡撫的職位,要文選司郎中蔣遵箴幫忙。蔣遵箴聽說鄭洛有一女很漂亮,於是告訴鄭洛,以女嫁我,經略可必得也。然後鄭洛不顧雙方巨大的年齡差距,還不是同鄉的關系,主動遠嫁最後如願以償成為大同巡撫。

此事動不動就被朝野上下拿來說一說,指責一下,奚落一下。即便現在鄭洛已經是三邊總督,仍是作為他的黑歷史,被人三番五次的提起,御史在奏章里作為批判的例子。換了一般要臉的人肯定早受不了辭官了,但鄭洛此人臉皮極厚,且深得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的為官精髓,官是越當越大。

申時行道:「黃台吉,扯立克兩任順義王受封之事,鄭洛都是出力甚多,他與忠順夫人,蒙古諸部常打交道,論對蒙古了解無人出其之右。」

三娘子是順義夫人,是俺答汗的妻子。

按照蒙古草原的婚制,他嫁了先後三任俺答汗,從名義上說他就是扯力克現在的妻子。蒙古諸部是有一個習慣,就是大汗不在時候,他的妻子可以統領整個部落,還可以調動兵馬,權力極大。

這三娘子也是一個傳奇人物,隆慶年間,三娘子率軍來到陽和,看到一位名蔡可賢的官員長得很帥,當下心動。於是三娘子以盟約為名將蔡可賢誘至城下,然後帶著幾十精騎將對方擄走,兩人嘿嘿嘿了好幾天。

蔡可賢是兵備道,正四品官,他被擄走明朝上下震動。

陽和上下官兵正不知如何辦時,然而蔡可賢數日後安然無恙地返回。說來也是,從此陽和再無邊事,兩家和親成功。

而三娘子每次到了邊境時,見到明朝官員都要向他們問一句小蔡現在怎么樣了

申時行道:「臣以為朝廷可以選派精兵強將屯扎河套與西海之間,閉關停市,同時安撫諸番,分化瓦解,使火落赤部孤立,最後一擊滅之。」

天子道:「申先生所言正合朕心,既是如此就用啟用鄭洛為三邊總督吧。但雖說剿撫並用,對於火落赤部不可輕饒。其余皆為次也,最重要須讓扯力克從西海東歸草原,否則朕將不認他這忠義王,另立他人。」

申時行發自肺腑地道:「陛下聖明,只要順義王從西海東歸,那么西海蒙古如同一盤散沙,火落赤也沒有召集西海蒙古的名義,臣以為此事當由順義夫人出面召順義王東歸。」

天子欣然道:「這也是愛卿保薦鄭洛的緣故吧真是老成謀國啊」

筆者按。

史書上萬歷三大征之說,但真正說來其實打了五戰,明朝都取得了勝利。其中一戰與火落赤部間戰爭,就是後來的河湟三捷。

雖然此戰沒有名列三大征之中,名氣也不如援朝戰爭響,但這一戰明朝卻是打得最漂亮的。

首先這一次明朝開始局面不利,火落赤部受扯力克鼓動襲擊明朝。火落赤部不足為患,最重要是扯力克,此人繼承了俺答汗,也就是蒙古右翼諸部的共主。

俺答封貢後,蒙古右翼雖與明朝議和,但其部大戰略就是想要向西並吞海西蒙古諸部,最後對明朝實現大包圍。這一次扯力克到海西蒙古,鼓動火落赤部背後的目的,就是統一海西蒙古。

只要明朝出兵青海,那么中立海西諸番很可能就倒向他。那么到時明朝會面對一個比原先俺答封貢時更強大的敵人。

當時申時行為首輔,面對此舉采用就是剿撫並用的策略。與火落赤部勝負不說,必須大書特書的就是明朝的外交策略,那就是讓扯力克東歸返回原先地盤上。故而申時行提出讓鄭洛聯絡順義夫人。

扯力克跑到了青海搞事,那么留在草原上的蒙古右翼最尊的就是這位順義夫人。

後來明朝就聯絡尊三娘子,並立他兒子為新順義王,若是三娘子不干就停止貢市。

扯力克不得不從青海跑了回去,扯力克一走,原先跟他進青海的蒙古諸部也跟著跑了回去。最後進犯明朝的火落赤,把爾戶部成了孤家寡人。

最後就是河湟三捷,這一戰明朝收復了丟失已久的大,小松山。這大小松山是明朝僅次於河套的戰略要地,這兩處都先後失去。

但這一戰收復了大小松山,不僅僅意味著開疆擴土,同時將青海蒙古,河套蒙古徹底隔斷。只要松山在手,蒙古右翼就無法與海西蒙古連成一氣。

廷議之後,申時行三人退了出去。

張誠,陳矩二人一起拉開垂簾。

天子道:「這兵部尚書曾同亨上任有一段日子了吧,但為何談及兵事仍是沒點沒有成算如此朕如何能對他委以重任將軍國之事交托給他。」

張誠道:「陛下,臣以為不是曾同亨不嫻熟兵事,而是被申先生擺了一道。」

「怎么說」天子問道。

張誠道:「臣也是猜測,這曾同亨繼任兵部尚書以來選將用將一直不得樞輔的支持,一直不是很順心。而這一次河洮失事,大多官員都是主張征討,但正應了那句話主戰者未必勇,主和者未必怯。大凡主戰的官員,容易博名,並不一定真為了朝廷。曾同亨從於物議,用主戰來收買人心,同時也是拿官員們來壓倒中樞,這是申先生不可容忍的地方。」

陳矩道:「陛下,臣倒覺得申先生是一片公心,沒有為難曾尚書的地方。」

天子聞言擺了擺手道:「大臣們心底怎么想朕有時候也是看不透,說是為公,然而處處都是私心,說是私心嘛,口頭上句句大義凜然,似為國家朝廷計爾。若真計較起來,沒幾人可以用的。」

張誠道:「陛下,其實臣也以為今年不易對火落赤部興兵,福建那邊倭情還未清楚前,朝廷絕不可兩面受敵啊」

天子聞言道:「朕知道了,前幾日兵部要福建巡撫拿出方略來,但你看福建巡撫寫得是什么東西應付了事,根本真正的應對之策。朝鮮,倭國都是海東大國,萬一真的勾結,那么」

天子臉上有濃憂。

張誠道:「陛下,為今之計當熟悉倭情,朝鮮的大臣應對此事啊」

天子踱步了一陣道:「那你們看朝堂上還有誰熟悉倭情」

陳矩,張誠沒有說話。

「怎么不說話」天子問道。

張誠想了想當即道:「臣斗膽保舉前禮部左侍郎林延潮。」

天子伸手一止道:「除了他就沒有旁人了嗎」

陳矩道:「想來想去也沒有旁人了,眼下朝堂上每個月推薦他的奏章就有幾十封啊」

天子冷笑道:「朕豈能不知。孫承宗朕提拔了,徐貞明朕也提拔了,付知遠朕也提拔了,你知道為何朕不提他這叫熬著懂嗎朕就是要他心底難受。若是朕現在開口,朕即是輸了。」

陳矩道:「陛下其實也並不要升林侍郎的官。平調他到吏部任官也是可以的。」

天子拂然道:「吏部手握銓政,豈可輕易許人。林延潮現在門生不知多少,若是真到了吏部,若是結黨營私如何是好朕還沒那么糊塗。」</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