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家事(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806 字 2020-12-19

師生簡短告別,林延潮對徐火勃,史繼偕,謝肇淛道:「吾赴京後,你們三人主教學之事,遇事共商決定。至於書院俗務就交給幾位監院來打理。」

史繼偕,謝肇淛二人一並稱是。

唯獨徐火勃沒有出聲,林延潮明白自己這一次沒有攜他進京,他心里有些變化。

林延潮又對徐火勃交待道:「你是我第一個學生,平日受我教導最久,我知你一直有矯枉過正的念頭,覺得理學板古不化,心學空談務虛,欲以吾學更之。」

「此念頭我很贊賞,但放在辦書院上卻不可以。切記不要去爭儒學正宗的虛名,理學心學眼下之短,將來未必不是他們之長。兼容並蓄,百家爭鳴乃書院的學風,此事你切記要秉持住。」

徐火勃看向林延潮恍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林延潮的眾多門生,他與郭正域,孫承宗,袁宗道一起最早拜入林延潮門下。

郭正域現在官拜三品參政,主政河南。

孫承宗因辦新民報得天子垂青。

袁宗道雖功業不如二人,但在京師里也是文壇領袖,他取法林延潮的文章主張,反對復古,反對承襲,主張詞能達意即可,文章以直抒己見為重。

這三人在政壇,報論,文壇各樹一幟,都極有名望。

徐火勃自知不能與三人相比,但即使與他在京郊共游的四位好友也有差距。

陶望齡當年離開林延潮後,道南於浙,又回京得中榜眼。

袁可立也是授了官。

而與自己一起落榜的張汝霖,他的父親是狀元,岳父是前禮部尚書,自己也是遠遠不如。

至於袁宏道家世也比自己強。

林延潮將自己留在老家,用心於書院,若是將來林學能興於閩,這對於他而言實在也是一件大功啊。

想到這里徐火勃釋然道:「學生明白了,請山長放心。」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就太好了。」

於是林延潮走了幾步,突油駐足停下回望鰲峰書院。他看著書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徐徐地道:「天下之事說到底還是人心之事。最難的也是人心,如為散沙,狂瀾難挽,如為利刃,解懸之疾,如為洪流,定讓天地換新顏。」

說到這里,林延潮離開了鰲峰書院,宋應昌等數十名官員簇擁在後,齊送林延潮離去。

進京啟程之事甚是急促。

宋應昌的請求確有幾分強人所難。

官員在鄉遇旨升缺,是一件極大的喜事,比之衣錦還鄉不遑多讓。

如此情景,都恨不能擺上數百桌誇耀鄉里,讓同鄉都知道自己的光彩才好。

但事實上是林延潮接詔之後,必須立即動身離京。

林延潮甚至連與家人好好話別的功夫也是沒有多少,這實在是有些不近情理。

故而宋應昌將此事告知林延潮時,是滿心的忐忑。

雖說林延潮現在尊為禮部尚書,就算拖延數日也並非如何。

但是一來林延潮答允了宋應昌,二來也是有前車之鑒。

這前車之鑒是誰呢

前禮部尚書潘晟。

當然這是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

另一個時空中,張居正剛病死,懇請天子補潘晟入閣。

當時潘晟正在家賦閑,因為他是馮保老師的緣故,得以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的身份入閣。

潘晟接旨後動身上京,但不久張四維動手了。

他命學生等人彈劾潘晟,結果被天子勒令致仕,潘晟未及上任走到半路上即被罷免。

這樣的事情對於官員而言,實在是一件極大的羞辱,所以夜長夢多,事久生變不是沒道理的。官員沒有真正接到告身的那一刻,都不能算是落袋為安。

林延潮回府後,先向林高著稟明此事。

林高著聞言愣了半響後方道:「這就又要走了。」

林延潮聞言甚是愧疚,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去爺爺比上一次自己回家時所見又是更蒼老了。自己決定這一離去,此生還能不能再相見呢

林高著倒是道:「你是做大事的,這里不是久留之處,你決定什么時候動身」

「催促得甚急,若是可以後日即要動身,但也不是不能拖個幾日。」

「那還是不好,你現在是禮部尚書,二品大員,上面就是皇帝。事上官不能怠慢,事君更不能怠慢啊。我一個老朽之人,多陪幾日少陪幾日沒什么。你就不要婆婆媽媽了,就在後日動身吧。」

「是,爺爺。」

二人對坐無言,而堂外傳來腳步聲,原來是大伯,三叔已是急匆匆的趕來。

大伯一見林延潮著急著問道:「潮囝,我一路回家聽人說,你拜北禮書馬上要進京了嗎」

林延潮點點頭道:「是啊,馬上就要啟程啊」

「太好了,我們林家竟也出一位尚書了。對了,這么快就要啟程了」大伯聽了也是舍不得,連連道,「皇上怎么就這般著急呢哎我就說嘛,沒有你在朝堂上,這大明的江山誰來撐著」

「那三弟,咱們快下帖子,明晚就擺個一兩千桌慶賀一下好好熱鬧一下。」

三叔聞言皺眉道:「一兩千桌就算擺得,一時也請不齊人啊」

「潮囝是北禮書正二品大員,內閣大學士,也才二品怎么請不齊人」

「內閣大學士不是二品吧。」

「怎么沒有,不信,我拿升官圖給你看看。」

林高著當即道:「擺酒就不必了。家里人聚一聚隨便就好了。」

大伯一鄂,然後道:「既爹這么說,也只好如此了。」

林高著道:「也好你們也來了,趁著今日大家都在這里,把你們婆娘都請來,我有幾句話說。」

林高著已經很少如此嚴肅說話了,大伯還要笑著說幾句,卻見他的神情,當下將話吞了回去,馬上吩咐下人去請人。

片刻大娘,三娘,淺淺都到了。

眼見人都到齊了,眾人也按著大房,二房,三房各自坐下。

林高著看了眾人然後道:「延壽和他媳婦不在這里,那也沒有法子,還有敬昆也大了,也讓他來吧。」

三叔見林高著從未有過的鄭重,當即稱是當下命人將在書房讀書的林敬昆請來。

林高著手撐著拐杖坐在太師椅,然後目光掃過眾人道:「我活了六十好幾了,半個身子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眼下延潮就要進京任官,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一面,所以不得已要早點打算身後的事。」

林高著話音落下,眾人都是一鄂。

「爹,你」大伯儀一時不知所錯。

林高著看了大伯一眼道:「我今日提的就是分家的事,曾著我還在,提前與你們說得清楚,以免日後糾紛,傷了大家的血脈之情。」

聽林高著這么說,大伯陪笑道:「爹,你說什么,將來我還要給你辦七十大壽的壽宴,現在好好的,你說這些干什么」

林高著沒說話,倒是大娘站起身拉著大伯道:「爹都發話了,你就別說了。」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大伯有些不耐煩。

換了以往,大伯怎么敢如此呵斥大娘,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大娘低著頭又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