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衙的官員,吃早食的百姓聞聲先後趕去。
國子監門外,不少監生或坐或立站在門邊。
平日里國子監里監生總要分個高低,形成鄙視鏈雲雲。比如舉人出身的舉監自看不起貢監,而貢監又看不起花錢捐納進來例監。
換了平常他們都是不往來的,但是今日他們都是寂靜無聲聚在一起。
幾個人捧著新民報爭相閱讀。
晉州之戰勝負到底如何?林延潮說是大勝,石星說他抗命而戰,雖勝亦敗,而有的言官質疑說林延潮是偽敗而勝,以免自己抗命之罪,最好一些的說法也是虛報戰功。
不少年輕的讀書人,當然是不信。
他們一直等著朝堂上給出一個說法,但官員們一個個對此就是諱莫如深,甚至三大報也是沒一個提及。
他們不知生了何事,都是急在心底。
到底何為真相呢?
而今日新民報刊登了翁正春,史繼偕兩位親至東征軍的翰林的文章。他們將自己的見聞都寫了下來,付在報上,今日公之於眾!
國子監前人頭攢動,隨著監生來京的隨從都是在旁問道:「老爺,這晉州城到底是打贏了嗎?」
「別吵!我在看著呢。」
也有百姓路過問道:「相公,給咱們說一聲吧!咱不識字!」
一名監生抬起頭來道:「打沒打贏咱不知,但咱們知道咱們東征軍是在朝鮮沒給咱們丟人!」
「真的嗎?」
「你說什么呢?還能是假的不成?」這監生質問一句,隨即舉袖拭淚道:「好樣的,都是好樣的!」
「咱們今日在京城里有安穩日子過,有一番熱湯熱食吃,全仰仗林經略,還有咱們的東征軍啊!」
不少路過的百姓聚在一旁聽著。
「雄文啊!雄文啊!沒料到我這么大把年紀的人,居然讀此文章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名屢試不第老監生感嘆道,「白白蹉跎半生,考什么嘮叨子功名,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卻不如這些後生一刀一槍殺得慷慨壯烈!」
「……我大明將士威武,雄壯!」一位年輕監生讀到這一句,不由神采飛揚贊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國子監外,京城一所普通義學之內。
兩名儒童背著小布包走到義塾,但見夫子已是坐在堂上了,堂下其他儒童早已到了。
兩名儒童以為自己遲到,頓時嚇得直哆嗦,心底以為又要吃板子了。
哪知夫子卻和顏悅色地道:「進來吧!」
當下二十幾名儒童在義塾里坐好,但見夫子道:「你們也隨我讀書數年了,這孔孟之道多少也學了一些。你們可知何為仁?何為義呢?」
眾儒童搖了搖頭。
夫子從桌上取出今日刊的新民報道:「仁義從上古而起,由堯舜至於湯,由湯至於文王,由文王至於至聖先師,再由至聖先師至今日道統不絕,這仁義在哪里?並不遙遠就在我們億萬華夏子民的身上。」
「可能汝等會說我怎不知,那是汝等沒有遇到那些人,每當我華夏到存亡之際,無論再如何艱難困苦,總有人會毅然而起,以他們之脊梁托天撐地。千萬載來,這份民族血氣從不斷絕!」
眾儒童們聽了不解問道:「夫子,你說得那些人是誰呢?可否就是書中所讀的聖賢?」
夫子撫了撫白須道:「爾等坐好,我今日就將這些人道給你們聽!他們並非聖賢,而是如你我這般平平凡凡之人。」
說完夫子翻開新民報,徐徐讀來,一如他平日教授弟子那般專注,而儒童們也如平日般認真。
「……癸未,我師與倭戰於晉州以北,時萬炮齊鳴,飛沙走石……」
隨著夫子聲音道來,有一等情愫在師生們心中醞釀。
此刻文淵閣內,無論是中書舍人,還是閣吏都是步伐匆匆,誰有閑暇時都會彼此低聲議論兩句。
而張位的值房里。
張位看著新民報臉上露出了笑意:「好個林侯官,居然還有這一手!這翁正春不愧是萬歷二十年的狀元,如此文章……滿朝之上除了林侯官,恐怕也只有他能寫出來!」
左右都是道:「閣老說得極是,文章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如此愈打動人!」
「從今日起,林延潮與東征軍就要名傳天下了,以後朝中誰敢說他的不是,怕是要天下讀書們口誅筆伐了!」
張位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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