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梁重霄,幽幽的說:「沒想到你也會做噩夢。」
梁重霄笑了笑,道:「是人就會做噩夢。」
他吃力的起身,下床,趿上獸皮鞋,慢慢的走到茶桌旁,翻起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一飲而盡。
青色人影無動於衷的看著他下床,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倒茶喝,沒有什么表示。
「我的老仆人還活著罷?」
梁重霄放下出茶杯,輕聲問道。
「我不是你。」
青色人影看著他,眼神深處翻涌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也對。」
梁重霄思索著點了點,渾濁的眸子似有無盡的悔意在翻涌,「你們不是我,你們不會濫殺無辜。」
青色人影再一次沉默了。
梁無鋒坐到他對面,輕聲問道:「你是哪家的後人?朱家?蕭家?還是南宮家?」
「你的仇人多得自己都記不清了吧?」
青色人影冷笑著譏諷道。
梁重霄不答,他目不轉睛的打量著青色人影的眉眼,努力回憶了許久後,他目光一松,問道:「『青虹無雙』蕭近山,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
青色人影的語氣陡然冷了下去。
「哦。」
梁重霄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仿佛放下了什么重負一般:「那你有資格殺我。」
青色人影沒動彈。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又問道:「你都藏了十幾年,為什么不繼續藏下去?為什么要主動放消息引我們前來?你活膩了?」
「人怎么可能活膩,春夏秋冬都還沒看夠呢。」
梁重霄凝視著油燈,神情很輕松,沒有半分苦澀,「可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兒郎江湖死,我活不久了,尋思著,也是時候還債了。」
「你以為你的一條殘命,就還得了我蕭家十二口的血債么?」
青色人影嗤笑了一聲,語氣冷如寒冰。
梁重霄淡淡的說道:「還得了,要還,還不了,也得還,你若嫌臟了手,不願收我這條殘命,大可離去,待朱家與南宮家的人前來收債。」
卧房中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許久後,青色人影才站起來,緩緩拔出腰間寶劍。
梁重霄最後看了一眼跳動的油燈,緩緩閉上了雙眼。
……
金田縣外。
風越來越急。
血衣隊的弟兄們跑進跑出的維持著靈堂。
忽而,一陣狂風涌進靈堂內。
張楚疾步上前,伸手穩住了晃動的靈位,忽然感到靈堂內的光線一暗。
他猛地一抬頭,就見到懸掛在靈堂上方的長明燈,熄滅了。
他心頭一涼。
腦海中盤旋了許久的不好預感,一下子就炸了。
「出事了!」
他轉身奔出靈堂,臉色難看的大喝道:「大熊!」
一旁指揮著眾多血衣隊弟兄護住靈堂的大熊聞聲,連忙匆匆行至張楚面前:「楚爺!」
「立刻派人,連夜趕回錦天府,查一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金田縣距錦天府近兩百里路,他們來時,行了一天半。
但若是縱馬趕路,天亮前足以趕回錦天府。
大熊沒問為什么,轉身大步走出靈堂,大喝道:「大柱、金子、阿力,一人雙馬,立刻啟辰,趕回錦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