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圍是偏僻,但也沒偏僻到連一點兒人聲都沒有的程度。
而且往日里常常在周圍玩耍的那幾個熊孩子,也不見了蹤影。
他心下猛地一沉,轉身就要離去。
但就在這時,一個黝黑的精瘦青年,笑眯眯的沿著他來時的路,慢悠悠走了過來,遠遠的拱手道:「荊兄既然已經回來了,又何必過家門而不入呢?」
荊大寶識得這個毒蛇一般的黝黑青年。
他既然在城西這邊藏身,自然不會連這片地盤的主人都沒打聽過。
「你們四聯幫的人,都不怕死嗎?」
荊大寶面色平淡的輕聲道,藏在背後的手臂卻是青筋暴起。
他沒試圖裝傻。
四聯幫一堂堂主親自出馬,顯然是已經坐實了他的身份。
聰明人不會做無謂的辯駁。
「荊兄說笑了。」
黝黑青年笑眯眯的回道:「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把握不會死。」
「不過荊兄這等過江猛龍,到了我四聯幫的地頭卻連招呼都不打一個……說不過去罷?」
「就憑你們,也配我打招呼?」
荊大寶神情冷峻的問道。
「配不配,荊兄說了不算。」
黝黑青年不笑了,目光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荊兄是老江湖,當知道,我四聯幫若無十全准備,肯定不會前來打攪荊兄。」
「我家幫主,已在荊兄落腳的院子里恭候荊兄多時,私以為,荊兄還是前去見見他為好……就算荊兄武藝超群,也得替盼大家考慮考慮不是?」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所有房屋的瓦檐上,同時出現了無數人影。
在四周,隱隱還有無數的腳步聲傳來。
荊大寶的瞳孔猛然收縮。
若是他全盛之時,自然不會把這些地痞流氓當在眼里。
但現在……
更重要的是,盼芊芊還在不夜坊。
那是四聯幫的老巢。
他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僵硬的轉過身,慢悠悠的往他落腳的那間院子行去。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有虎落平陽被犬欺。
也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唯獨沒有憤怒。
他想過數十種死法。
死在一個不入流的市井幫派手下,並不是最壞的那一種。
……
一張四方桌。
桌上擺滿了酒菜。
一襲青袍如湖中荷葉的張楚,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一手支著腦袋,另一只手把玩著驚雲的刀柄。
荊大寶僵硬的推門進來。
張楚一抬頭,熱情的招呼道:「荊兄終於回來了,菜都快涼了,快請坐。」
就好像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荊大寶沒做聲,徐徐走到四方桌前,於張楚對面落座。
張楚提起酒壺,親自給荊大寶倒酒。
荊大寶凝視了張楚許久,開口了:「你要什么?」
張楚放下酒壺,輕描淡寫的說:「有人托我,取荊兄的人頭。」
「人頭我可以給你!」
荊大寶毫不猶豫的說。
他並不感到意外。
或者說,這才是情理之中。
「只要你還芊芊一個自由,保她一世安樂。」
張楚意外了。
他意外荊舞陽竟會對一個妓女用情至斯。
也意外荊舞陽竟會心甘情願的俯首就戮。
這使他知道,荊舞陽的傷,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嚴重。
「荊兄何出此言。」
張楚笑了,端起酒碗遙遙向荊舞陽示意:「我張楚並不是什么好人,托妻寄子這種事,還是不要找我幫忙的好。」
荊大寶沒去動身前的酒碗,皺眉道:「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