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軍經過這一年多時間的補充休養後,可是十五萬人的滿編軍團啊!
十五萬人的滿編軍團,才開戰不到半個月,就要向他一個幫派頭子求援?
戰局到底有多慘烈?
霍鴻燁到底有多廢物?
如果接令,他又要死多少弟兄?
他合起雙眼,遮住一雙暗淡的眸子。
不多時,孫四兒的聲音便從帳外傳來:「啟稟幫主,鎮北軍傳令兵求見。」
張楚沒睜開雙眼,低沉的道:「進來。」
帳簾掀起,孫四兒領著鎮北軍傳令兵大步行至帳篷中。
傳令兵行走間,腰刀隨著他的腳步撞擊在甲胄上,發出「哐當」、」哐當「的悶沉金鐵相擊聲。
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就將張楚的思緒推出帳篷,化身成一縷腳不沾地的幽靈,一路向北漂,瞬息數十里。
他看到了荒草萋萋間白骨掩映的五百里南遷路。
他看到了擱淺在運河邊上的殘破大船。
他看到了破敗、黝黑的錦天府。
他強行睜開了雙眼。
他不願看到這一切。
在這世界上,他應該是沒有故鄉的。
但錦天府於他,確有著其他州府所不具有的意義。
「標下前軍怒獅營斥候蔣茂,拜見將軍!」
兵甲整齊的傳令兵,行至張楚的塌前,畢恭畢敬的揖手道。
張楚打量著他身上的風霜之色,到底還是沒能硬得起心腸扮黑臉,伸手輕輕扶起年輕的斥候:「起來吧兄弟,這么遠的路程,辛苦你了!」
無論仗打成什么樣子,和他們這些大頭兵都沒多大干系。
他們都是熱血的好兒郎。
無論是拋頭顱,還是灑熱血,他們都不曾後退。
「將軍面前,標下不敢言辛苦!「
他的一句溫言,卻令體格魁梧的傳令兵紅了眼眶,他低著頭,麻利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封著火漆的尺余木匣,雙手呈給張楚,躬身道:「少帥親筆函在此,請將軍查閱。」
張楚接過木匣,檢查火漆的印鑒……的確是霍鴻燁的。
他沒急著打開,而是先朝孫四兒揚了揚下巴:「送這位兄弟下去,吃頓熱乎的,再給他找倆馬車,待會兒隨我們出發。「
「是,幫主!「
孫四兒應了一聲,然後就一手搭到一臉欲言又止的傳令兵肩膀上,嘻嘻哈哈的道:「走吧兄弟,別瞧咱這兒也是營盤,什么好吃的都有,你盡管放開肚皮吃,管夠兒。」
待這二人出去之後,張楚才打開木匣,從中取出一方明黃色的錦帛。
攤開,就見上邊寫滿蠅頭小楷。
「張楚吾友,見字如面……
張楚一字一字的看下去,眉頭越皺越緊。
他皺眉,並非是霍鴻燁的語氣十分強硬,令他非去不可。
恰恰相反,他皺眉,只因霍鴻燁信用的語氣,太誠懇、太隨和。
信上闡述了他們攻打的錦天府所遇到的困難,以及他們現在損兵折將卻一無所獲的困境,和迫切需要他北上前去幫忙的願望,還順口說了一句,他會派人前往天刀門大雪山代為說和,請張楚勿要有任何疑慮。
霍鴻燁完全沒擺他鎮北王世子、鎮北軍少帥的架子,張楚仔細的看了一遍,沒在信中發現任何「征「、」辟「、」軍令「等等字眼。
霍鴻燁應該知道,他只要用上這些字眼,就能強行征調張楚北上的。
單單這封手書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寫信的人,真拿看信的人當朋友。
但張楚好歹也是一幫之主,怎么也不會被霍鴻燁一封親筆書就忽悠得上了頭。
他看完這封親筆書,心頭只有一個感覺:還霍鴻燁人情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