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江湖在腳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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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自北方天極草原南下的寒潮,侵襲了錦天府。

就像是去年的冬天舍不得離去,索性殺了一個回馬槍。

春暖花開的三月間,一下子就冷得跟寒冬臘月一樣。

再加上連日陰雨,排水系統癱瘓幾度水漫金山……

剛從北蠻人那里學到了什么叫做失望的鎮北軍將士們,又從狗操的生活那里,領悟到了什么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什么叫「命途多舛」。

這不是個值得高興的進步。

正在例行巡營的霍鴻燁,內心就很是沉重。

他沒再穿他那身兒代表著他王府世子身份的華貴絳紫色蟒袍,改穿鎮北軍的制式校尉甲。

連他那張曾經讓張楚為之驚嘆的「盛世美顏」,都因為泥漿和雨水變得泯然眾人矣。

張楚若是能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會覺得這種巨大的前後對比,和他記憶中那些最喜歡裝普通人去撩妹、去收小弟的霸道總裁人設,很相似。

但霍鴻燁的境界,可比什么霸道總裁高多了!

人總是會成長的。

張楚會。

霍鴻燁當然也會。

就好比他現在看到三三兩兩聚集在瓦檐下烤火,武器甲胄全扔在一旁,如同一幫潰兵的部下們,心頭惱火得恨不得拖兩個出去砍了以振軍紀,他都強忍著沒吭聲。

北伐始終打開不了局面,底下的將士們日子不好過,他這個主帥,又何嘗不要倍感煎熬?

京城來的催戰令,像雪片一樣往他手里飛。

北伐損兵折將,兵源告急,但玄北州已無丁可抽。

還有糧草告急,諸郡郡守卻諸多推諉,遲遲不肯交糧。

北伐之勢,已成火爐。

他霍鴻燁,現在就被各方力量架在這個火爐上烤!

能維持眼下這個局面,他已經用上洪荒之力了。

冒雨從上原郡趕回來的青衣老仆,連衣衫都沒來得及更換,就來兵營里見他:「公子,老奴回來了。」

「幸苦了。」

霍鴻燁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問道:「張楚提了什么條件?」

青衣老仆:「公子,老奴沒見著張楚的面兒,他直接令羅大山將秘法給了老奴,打發老奴回來。」

霍鴻燁聞言,沉重的心情終於略微好了一些:「驗證了嗎?」

青衣老仆:「老奴已經命人秘密驗證,很快便有結果了!」

頓了頓,他忍不住小聲問道:「公子,您說張楚這是不是在還您前番贈他地心火種的恩情?」

霍鴻燁轉身往帥府走去,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依你看來,這份秘方只值一枚地心火種?」

青衣老仆跟上他的步伐,道:「老奴琢磨一路,就是沒琢磨明白,您說張楚用這個叫炸葯的東西,連氣海境都殺了七八個,怎么著也不只值一枚地心火種吧?但既然不值,他為何不提條件?」

「你來我往……」

霍鴻燁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便是交情!」

青衣老仆並非蠢人,只是身處位置不一樣,所思所想不一樣,經霍鴻燁這么一點撥,頓時明悟過來過來:「公子,您的意思是,他張楚覺得,他現在是玄北武林盟主了,可以與您平輩論交了?」

霍鴻燁頷首道:「他玄北武林盟主的身份,確實夠資格與我同輩論交了!」

青衣老仆沉吟了一會兒,也忍不住感嘆道:「此子確非凡人,短短三年間便能從一籍籍無名之輩登頂玄北武林盟主,老奴活了這么些年,也就見此一人!」

霍鴻燁沒搭話,心底卻也是感慨萬千。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張楚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以前他不願意承認張楚比他更有能力,不願意承認他嫉妒張楚。

以致每每張楚遇到難解的局面,他都選擇袖手旁觀,而不是雪中送炭……

現在他不糾結了。

連李家都敗在張楚手下栽了大跟斗,他還有什么值得糾結了?

青衣老仆看不見霍鴻燁的臉色,小聲道:「公子,糧草的事,要不也讓張楚幫幫忙?這件事我們與州府扯皮很棘手,但在張楚手里,也就是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霍鴻燁略一沉吟,道:「那這樣,你再跑一趟,找張楚說這個事,順便將紫龍帶過去,就說這是我送他升任玄北武林盟主的賀禮!」

「這怎么行!」

青衣老仆震驚的說道:「那可是王爺親手為您鑄的佩刀!」

霍鴻燁:「一把刀而已,若能換來北平盟這個盟友,還是我們賺了。」

「再說了,祖父大人既不能出面主持大局,那再鑄一把刀,也不算幸苦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面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青衣老仆卻噤若寒蟬,蚊蠅大的聲音都不敢出。

……

「吁。」

張楚與大劉、紅雲一行三人,自上原郡返回返回北飲郡,途經一條岔路口時,張楚突然勒住胯下健馬停了下來。

張楚打量前方的兩條岔路。

一條通往太白府。

一條通往武曲縣,再轉一次道便是狗頭山太平鎮。

張楚思忖了一會兒,撥轉馬頭:「去太白府!」

他拿了主意,大劉和紅雲自不會有什么異議。

三人沿著馬道一路狂奔,又行了三四十里路,忽見前方有一個村鎮。

馬道的路旁,還有一派供來往商客歇腳的茶攤。

「前邊茶攤歇息。」

張楚喊道。

「是。」

大劉與紅雲回道。

這一排茶攤里歇腳的人不少。

三人下了馬,張楚負責找空桌,紅雲取了茶葉干糧去找老板借熱湯,大劉著伺候三匹健馬喝水吃草料。

「咔嚓。」

張楚等著紅雲泡茶,一聲干凈利落的劈柴聲忽然傳入他耳中。

普通人劈柴,通常都是兩斧頭。

第一斧,先用巧勁兒,將斧刃劈入柴火內。

第二斧,連斧頭帶柴火一起提起來,大力跺在劈柴垛上,借斧頭的夾角,強行將曬干的柴火撐開。

這樣劈柴,既省力,又安全……比如劈空了閃到腰,力量太大柴火飛出去傷到人。

而張楚聽到的劈柴聲音,卻只有一聲!

而且干凈利落,完全沒有普通人劈柴時的生澀感。

他好奇的回過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隔壁茶攤邊緣的空地上,一個穿著淺青色錦衣,腰間懸掛著一枚羊脂玉佩的清秀少年郎,手提著一把頗有古意的長刀,站在劈柴垛子前很認真的劈柴。

一個麻衣草鞋的佝僂老人,手足無措的站在一側,劈柴的斧子就在他手邊。

很有意思的畫面。

更有意思的是,這個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美少年,身上的血氣波動竟然十分接近八品!

在這個少年之前,張楚見過的最優秀的少年英才,就是武士樓的謝嘯青。

十八歲的八品。

但謝嘯青那是家學淵源極深,武士樓在西涼,可是僅次於天行盟和無生宮的強大勢力,比昔年的天刀門都還要強一籌!

張楚心頭閃過幾個念頭,笑道:「喂,小家伙兒,你干嘛搶老大爺的活計?」

這條路是北飲郡通往西涼州的主路,來往的商客絡繹不絕,茶攤里的人不少,不乏佩刀懸劍的江湖中人。

他一開口,這些人就齊齊望了過來。

張楚當然不會怯場,依然笑吟吟的望著那個少年郎。

適時,大劉飲完馬回來,見狀不聲不響的將飄雪輕輕往桌上一擱。

霎時間,所有打量張楚的目光就全收回去了。

普通人看到飄雪,便知張楚也是習武之人,知道惹不起。

江湖中人看不透張楚的境界,卻能大概感應到大劉的境界,同樣知道惹不起。

那廂的少年郎,聽到張楚聲音回過頭看了他一樣,沒好氣兒的撇著嘴道:「喊誰小家伙兒呢?你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啊!」

張楚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

「哪怕是兩世為人,我的年紀應該也大不到哪兒去啊!」

「怎么現在看到十六七歲的少年人,都覺得是小家伙兒了呢?」

張楚陷入了一種突然變老的自我懷疑中,和少年人第一次被小孩子喊叔叔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一旁的大劉見狀,還以為自家大哥是被那少年郎給噎住了,憋著笑沖那邊的少年郎挑了個大拇指:牛啊,連咱玄北州的武林盟主你都敢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