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真是心氣弱了,想當年,我第一次到黑虎堂拜見你時候,你光著兩條膀子,一身的腱子肉,坐在堂上,不用說話,就那氣勢就唬得住人。」
張楚笑道:「再瞧瞧你現在,這才八年,怎么就苟延殘喘了?」
「這可不成啊!」
「你還得硬著。」
「兩個大侄子,還這么小。」
「我是念舊情的。」
「但你要是沒了,這情分自然也就淡了。」
「再過個七八年,你還指望我有心思拂照他倆?」
「到時候求到我門上,指不定隨手給倆位置,就把他們給打發著遠遠的了。」
「哈哈哈……」
劉五大笑,但沒笑幾聲又開始咳,邊咳邊笑道:「你不會的,我老五就算是現在就死床上,再過十年、二十年,這倆小子,你依然還會認,還會養著他們、顧著他們。」
張楚:「你這人,還聽不出好賴話了是吧?」
「哈哈,咳咳咳……」
劉五又笑:「說起來,這事兒不還賴你?」
張楚莫名其妙:「賴我什么?」
劉五:「當年我黑虎堂的堂主做得好好的,威風八面,心氣也高,自從你搶了我的堂主位子,我這心氣兒,就再沒續上過,後邊到了西涼州,那生意做得再大,心里邊也始終沒有當年那股子剛猛勁兒。」
張楚也「哈哈哈」的笑道:「你可拉倒吧,當年就你心氣高?我心氣就不高了?當年你要賴在堂主的位子上死活不動彈,最後只能是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哪還有這些年的活頭……」
「哈哈哈,咳咳……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兒!」
劉五咳得面紅脖子粗。
張楚趕緊上前又給他順了順氣兒。
好一會兒,劉五才緩過了這股勁兒,感嘆道:「這人吧,沒了心氣兒,可能就跟刀子退了鋼火,刀還是那把刀,但再也經不起什么磕磕碰碰。」
張楚想了想,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是這個道理……其實我最近也覺著,我沒以前那么剛了,遇到事兒,還沒動手呢就開始想後果,有時候受點氣,能忍也就忍了,可能是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這些話,換了別人,哪怕是騾子和大劉這些心腹,他也是決計不會說的。
但當著劉五,卻是沒什么顧忌。
劉五嘆氣:「你也是沒辦法,這么多人跟著你討飯吃,你生一口氣,下邊可能就得死很多人,你忍一口氣,下邊可能就能活很多人。」
張楚輕嘆了一口氣,沒說話。
劉五又道:「不過楚兒啊,你現在可是在風口浪尖兒上,可熄不得火,你現在必須得繼續剛著、繼續抖著。」
「凡事兒都不能怕……」
「千萬不能怕!」
「這賊老天,是看人下菜的。」
「你硬,他就軟。」
「你要是軟了,就該他給你顏色了……」
「遇到事兒。」
「只管大踏步往前沖。」
「要是沖都不好使。」
「那就揮刀子殺人。」
「殺光站在你面前的所有人。」
「總能平事兒。」
似曾相識的言語。
張楚聽著,心頭若有所悟,旋即笑道:「這些大道理,你不能光對我說,你自個兒也得信才成。」
「嗯,這樣吧,你好好挺著,只要你劉五還活著,等兩個侄兒十四歲,我教他們習武,十八歲,能入八品,我就收他們為徒!」
「但如果你沒了,我頂多照看他們到十八歲,然後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笑呵呵的打斷了正要說話的劉五:「別說情,我張楚什么人你是知道,我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沒得改!」
劉五訕訕的笑了笑,把將要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但他暗淡的雙眼里,一下就有了光。
他要捱下去!
多難都要捱下去!
倆小王八羔子要是真能拜入張楚門下。
他們老劉家,就真要有大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