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一及新書預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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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淵十二年,小寒,京城。

寅時三刻,日月殿宮門大開,群臣分文武兩班,魚貫入朝。

不多時,領班女監悠長的唱喏聲從殿後傳來:「陛下到!」

群臣俯首,長揖到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值壯年的潛淵帝張若拙,身披玄色九龍捧珠袍,頭戴四方平天冠,龍行虎步登上龍椅坐定,平聲道:「眾卿平身!」

「謝吾皇!」

群臣起身,手持笏板,垂首而立。

上方女監高聲唱喏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唱喏聲未落,群臣之中一人,手持一指厚的黑鐵笏板大步走出,一揖到底,聲音洪亮的高聲道:「臣有事奏!」

殿內群臣聞聲,目光交錯,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概因出列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朝御史大夫,新朝第一大噴子劉建峰!

自大漢立朝以來,此人便從武將轉為了文臣,干起了風聞奏事的買賣,少帝登基之後,更是官至御史大夫!

而劉建峰也不負兩朝帝王的信任,旁人不敢說的話,他敢說!旁人不敢噴的人,他敢噴!

太宗皇帝在位之時,這廝還曾於這日月殿內上演全武行,手持鐵笏板追打一名二品大臣,數十名金吾衛上前阻攔,都被其打翻在地。

更令滿朝文武驚掉下巴的是,御前行凶的劉建峰,最後不但屁事沒有,反倒得了太宗皇帝好些賞賜,反倒是那名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二品大臣,最後竟落了一個革職查辦,流放西涼州的凄慘境地。

那是大漢朝的文武大臣們,第一次見識到「北平黨」的能量!

值得一提的是,大漢朝沒有黨爭。

既因大漢尚沒有成氣候的黨派,能與「北平黨」一爭高下。

也因大漢朝兩位帝王,皆算得上是「北平黨」的黨魁……在錦天府那位不發話的情況下。

「北平黨」一般不爭。

但「北平黨」既爭,便從無失手!

因此,此刻滿朝文武見劉建峰出列,才會人人自危,噤若寒蟬……誰知道這條瘋狗,這次又要咬誰呢?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殿上的潛淵帝見到劉建峰出列,隱藏在冕旒後的面容也在不住的皺眉。

劉建峰行事看似百無禁忌、囂張跋扈,但旁人不知道的是,往常劉建峰在彈劾哪位大臣之前,都會先行與他通氣,而這次……沒有。

但他還是和顏悅色的輕聲道:「劉愛卿有何事要奏?」

殿下的劉建峰沒抬頭,大聲道:「老臣要彈劾太師羅岳,把持朝政、欺上瞞下、結黨營私、橫征暴斂,名為文首,實為文賊……當誅!」

慷慨激昂之聲,字字句句都仿若驚雷,炸得滿朝文武的腦瓜子都「嗡嗡」的。

下一刻,日月殿內炸開了鍋,眾位大臣都不顧尚在御前,便四下交頭接耳,數百道目光,皆往立在文臣一班最前方的太師羅岳身上瞟。

怎么回事?

劉建峰怎么會彈劾羅大山?

他們不是兒女親家嗎?

也沒聽到什么風聲啊!

難不成,「北平黨」的內部傾軋要開始了?

然而須發已經開始花白,寬大的蟒袍裹在身上都顯得空盪盪的羅岳,卻仿佛未曾聽到劉建峰的彈劾,一手拄著黑蛟杖,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

殿上的潛淵帝也被劉建峰的彈劾給驚住了,冕旒劇烈的抖動。

老賊……安敢欺我耶?

彈劾太師?

怎敢彈劾太師!

好幾息後,他才重重的一拍御案。

領班女監會意,立刻高聲唱喏道:「肅靜!」

群臣即刻閉嘴,不敢再議。

潛淵帝強壓住心頭怒意,不咸不淡的道:「劉愛卿,你既為御史大夫,該知構陷當朝一品太師,該當何罪!」

話語雖淡,但「構陷」二字的份量,卻已足夠沉重!

殿內的眾多文武大臣聞言,哪還不知萬歲這是在示意劉建峰……想清楚了再說話!

哪知這劉建峰卻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樣的要與萬歲作對,竟裝作沒聽懂潛淵帝話里的意思,伸手從懷里掏出奏折,吹著胡須激昂的道:「老臣豈能不知國法,此乃老臣秘密收集羅太師家產,羅家坐擁良田五千畝、家私數十萬、仆役逾千,貪贓枉法之罪無可辯解,萬請陛下明察秋毫,切不可放過此獠,若是陛下不應老臣此奏,這御史大夫……老臣不做也罷!」

殿內群臣聞言,心頭頓時掠過一萬句「卧槽」!

良田五千?

家私數十萬?

這也算事?

羅太師身為開國元勛,兩朝為臣二十載,便是年節的御賜也不止這么點吧?

仆役逾千?

劉瘋子你怕是將羅家遠在玄北、西涼的佃戶老小,也全部算上了吧?

紅口白牙污蔑人,也不帶你這么不打草稿的啊!

連立在文臣最前邊的羅岳都忍不住睜開眼,扭頭看了劉建峰一眼:不應就辭官?商量的時候沒這一出兒啊?老賊你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噼啪響!

殿上的潛淵帝此刻也有點懵,拿不的確底下這哥倆今兒鬧的這又是哪一出兒,難不成……又是削官的事兒?

他沉吟了幾息,望向羅岳,和顏悅色的問道:「劉愛卿此疏,太師可有何話說?」

羅岳拄著蛟頭杖徐徐出列,俯首道:「鐵證在前,不敢辯解,老臣……乞骸骨!」

「嗡……」

日月殿內,再一次炸了!

一同炸的,還有潛淵帝的心態。

他氣得怒目圓睜、瑟瑟發抖,好幾次張開嘴,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半響,他才猛地一拍御案豁然而起,怒喝道:「此事再議,退朝!」

言罷,他一揮大袖,轉身就走!

眾文武大臣這才反應過來,慌忙一揖到底:「恭送陛下!」

待潛淵帝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內之後,群臣才紛紛起身。

唯有劉建峰與羅岳還保持著俯首作揖的姿態。

兩人的態度出奇的一致:他不走,我走!

群臣看了看這二人,滿腹的表達欲,卻誰都不敢開口,唯恐讓人誤會是落井下石,只能帶著一臉便秘的表情,快步離開日月殿,想著找個隱秘點的地方,約上三兩好友,仔仔細細的議一議今日這一出大戲。

今日的京城,熱鬧了……

待群臣行出日月殿外之後,一名身披玄色麒麟甲,外罩蟒袍的花白胡子老將才緩步走到二人身前,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說:「虧我上個月還請你們倆吃小雞燉蘑菇……不仗義啊!」

劉建峰抬起頭沒好氣兒的看了他一眼:湊什么熱鬧,沒看到我倆還跟這兒揖著嗎?

羅岳更是耿直,頭都沒抬,直接就打掉了老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老將見狀,又嘆了一口氣,按著腰刀郁郁的步出日月殿,背影蕭瑟。

然後,老將剛出日月殿,就被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女監給截住了:「大司馬,陛下請您進膳。」

老將聞言,回過頭看了一眼還再殿內擺著姿勢的那倆犢子,面上愁苦的神情越發的濃郁了,無奈的揮手道:「帶路吧。」

女監沒動,看著他腰間的長刀,喏喏的說道:「大司馬恕罪……覲見陛下,須得解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