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別人是取一瓢飲，我向來是一口干——老劉說。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這是國王陛下召見劉震撼時說出的第一句話。

無疑，國王格雷克。薩爾陛下是一個極其守時的君王，灣鱷武士通報劉震撼時就曾明言，國王會在半個鍾頭之後單獨接見神曲薩滿冕下，位於競技場中央的曰晷上的陰影恰好斜過了一個刻度之後，國王陛下准時推開了包廂的大門。

國王陛下讓四位隨侍身邊的特拉維夫狂戰士退出了包廂，也舉手制止了包廂里的幾位比蒙起身准備行禮的動作，一屁股坐到了劉震撼的對面。

老劉光著胳膊，大敞著豪豬皮的薩滿袍，露著半身虯結的肌肉，手里捏著一只琉璃酒杯，杯中灧紅的葡萄酒剛被他一口抽干，酒汁沾滿了他的絡腮胡子，紅的就象血。

國王陛下居然連通報也沒通報，就直接推門進來了，這讓包廂里的所有比蒙都有點措手不及，熟悉禮儀的海倫也一時之間有點手足無措，果果帶著二少和三少正鬼頭鬼腦地趴在大酒櫃上，把一支支琉璃酒杯往自己的肚兜里塞，他們是唯一沒被突然出現的國王給嚇到的。

小鸚鵡從昨天起就生病了，懶洋洋地窩在貞德的懷里，勉強翻了翻眼皮看了一眼推門進來的國王，鉤嘴剛張開就被小修女貞德捏住了。

「全部退下。」劉震撼對四周的侍衛和侍女揮了揮手。

「這是你和海倫應得的＂戰神騎士勛章＂，前往海加爾聖山的道路由你們打通了，這種功勛配的上這枚勛章。」國王陛下將一只錦盒放在了茶幾上，掀開了盒蓋，鋪著紅色火狐皮墊子的卡座上，躺著兩枚掛著銀鏈的鑽石型金質勛章，這枚勛章凸雕著比蒙巨獸的形象。

「陛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劉震撼假惺惺地說道，比蒙的「戰神騎士勛章」只頒布功勛卓著的勇士，這是天鵝主祭以前承諾過劉震撼的，不過劉震撼自己已經差不多忘了，他自己已經有一枚「南十字勛章」和一枚「雲麾勛章」，拿不拿其他的勛章已經沒什么太大的意義，他騙小妞從來不需要象王子那樣掛勛章。

「關於翡冷翠的抗擊外侮的傳奇戰斗，我接到通知時已經遲了，神廟將你的消息封鎖的很徹底，出於避嫌，我沒有主動接洽李察冕下，希望你能見晾。」國王陛下示意還站著的海倫坐下來：「如果不是福克斯和我還算有點交情，或許今天你們倆出現時，我還根本不知道你們倆來自於什么地方。」

「陛下曰理萬機，認識不認識我們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海倫很圓滑地說道。

劉震撼則是笑了一笑，什么也沒說，翡冷翠太偏僻了，地處桑干河南岸，四周也沒有其他貴族的采邑，如果不是打了保衛戰之後刻意的宣傳，以國王的尊貴，顯然沒有半點可能會知道一個小小男爵的偏遠封地。

「翡冷翠的防衛措施還是很嚴密的，我曾經秘密「飛鷹傳書」給東北行省的一些皇家密探，讓他們去接近一下翡冷翠，不過在幾十里外都被數十頭獒犬給趕跑了。」國王陛下淡淡一笑，很欣慰的樣子。

「我在人類的多洛特公國遭遇過數次不成氣候的刺殺，曾經有一位刺客通過掘地道的方式，一直進入到了我所居住的驛館，驛館的步閣走廊是用木頭搭建的，刺客就呆在那層木板下面准備偷襲我。」劉震撼呵呵一笑：「當時我手下有一批來自東方的比蒙武士，他們其中一位隔著木板用長槍貫穿了這位刺客的腦袋，這個刺客是一個高段的盜賊，但他忘記了一件事，陰暗的木板夾層里躲藏著不少蚊子，是那一陣陣輕微的鳴叫斷送了他的姓命——外界的東西永遠無法融入原來的環境，我的陛下，翡冷翠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會讓任何一個外人接觸到核心機密的。」

「也就是說，你除了已經展現出來的實力之外，還有暗藏著的實力是不是？」國王陛下狡黠地點了點頭：「這一點，你倒是和你的導師穆里尼奧大人很象。」

「您也知道穆里尼奧大人的實力非同凡響？」劉震撼一陣驚訝，不過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的有多蠢，天鵝主祭表面上的實力的確很強大了，但是他潛在的實力，絕對不可能被人知道，就算是劉震撼，也只認為自己略微接觸到了一點點內幕罷了，他認為國王陛下十有八九也是在套話。

「這本來就不是什么秘密。」國王陛下不開口則罷了，一開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比蒙王國自從芒克族和華倫泊爾族叛變，被迫退卻到多瑙大荒原以來，我們的王國之中，關於「讀力」這個詞就不再是一個新鮮詞匯了，有很大的跡象表明，神秘消失的美杜莎一族，十有八九是脫離了王國，自己選擇了單獨發展，蟲族比蒙已經所剩寥寥，自然不可能有這個想法，但是鳥族比蒙有沒有這個想法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海加爾戰役時代，我們獸族比蒙的確保持了實力，而博德族的損失則太慘重了，我雖然是獸族比蒙，但我也要說一句公道話，承認這個事實。」

一旁的歌坦妮臉色突然變成了煞白，國王陛下這么說，擺明了說斯邁一族想讀力了。

不但是歌坦妮，就算是海倫和劉震撼，也一下子有點懵了，他們倆做夢也想不到國王陛下是這么的直接——但是，告訴他們倆這件事，國王陛下又是什么意思呢？

「瞧你們的樣子，這么一點小小的內情也承受不了，那還自稱什么天才祭祀！」國王陛下佝僂著的背一下挺直了，眯縫著的瞳仁中閃爍著一股咄咄逼人的雄姓味道，這目光就象是一頭山巔的雄獅，在輕風的吹拂下，睜開了自己惺忪的睡眼打量著山下草原上歡弛著的黃羊。

「陛下，你給出的消息實在是有點震撼，這些內幕沒有給我們知道的必要。」老劉苦笑道，在這位國王陛下的面前，劉震撼就覺得和安度蘭長老相處的感覺差不多，他始終能掌握著和你談話的節奏，引導著你的思緒，而他則永遠象是一個猜不透的謎。

「沒什么，你們倆的實力已經有這個資格知道這一切了，事實上，這些東西也不能算是什么核心機密，在你們眼里是機密，在我們六大貴族的最高層，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秘聞。博德族領主一向積弱，多年前斯邁一族將契克因一族和禽人比蒙全部趕出博德族，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何塞這樣的天才是不世出的，幾千年乃至上萬年才會有一個，如果每屆斯邁領主有他一半的本事，現在的比蒙王國最有話語權的就應該是天鵝比蒙了，他的實力我們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這個想法，我倒會鄙視他了。」國王陛下用手中的黃金權杖輕輕敲了敲寬厚的手掌，眼神掠向了一旁的歌坦妮：「小妮妮，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年輕時代的我，全比蒙王國只看得入眼的比蒙只有你的父親何塞。穆里尼奧一個人，在沒有踏上王位之前，我還和你父親打過一個賭，我們倆一個從南，一個從北，一起去人類國度走了一遭。」

歌坦妮支吾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震撼和海倫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話說了，沒想到穆里尼奧大人年輕時代的游歷人類世界，原來是因為和國王陛下的賭約，好象這位國王陛下也夠猛的，直接就從泰穆爾拉雅雪山爬過去了。

「現在我能看得入眼的，又增加了一個，就是你。」國王陛下的眼睛看住了劉震撼，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在東北神廟的外號是敗家子，好多人把我當白痴呢。」看到國王這么捧高自己，劉震撼倒是挺不好意思的，有點忸怩。

「就算你是一位真正的白痴，只要接受過祭祀的智慧啟蒙，如果還有人把你當白痴看，那他才是不折不扣的白痴。」國王陛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也難怪，這個世界上總是庸人比較多，象我這樣的聰明人少之又少。」

明明是一句很狂妄的話，但是國王陛下說起來，卻是那么的貼切，劉震撼開始覺得茉兒的話很有道理了，在短短的這幾句交談之後，他現在哪里還敢因為國王陛下的相貌比較普通而萌生一絲一毫的輕視。

「感謝您的誇獎。」劉震撼被這一誇，也有點飄飄然了。

「不過李察你和何塞的情況又不一樣。」格雷克。薩爾陛下淡淡一笑：「斯邁族雖然是世襲貴族，但並非是實權派，天鵝並不是強力種族，現在的他能做的只有盡力在采邑內營造出唯我獨尊，令行禁止的氛圍，形成一個自治領。我個人不反對這樣的做法，事實上很多大貴族也是這么做的，只是沒有人象何塞那樣看不慣現在比蒙中的一些陋習，一心想公開讀力罷了，何塞年青時有過一些你們不知道的痛苦經歷，你們看到他的追隨者沒有？里面沒有一個比蒙武士！我和何塞並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我知道他是一個有原則的比蒙，他雖然心里有怨恨，但是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和國家鬧翻，在比蒙遇到危難時，我堅信，他絕對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比蒙！而你的情況就不大一樣了，聽說你和我兒子打架時，你的追隨者甚至穿著的是皇冠荊棘戰甲，這就不得不讓我警覺了。」

劉震撼皺著眉頭，轉著手中的琉璃杯一言不發，他實在是搞不明白，國王陛下是什么意思，干嘛拿穆里尼奧來說事呢？老天鵝年青時受過什么刺激？

「李察，我們王國從古到今，在政權制度上一直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貴族募兵制度，倘若一位貴族擁有大量的金錢和崇高的地位，那么這位貴族可以在他的領地內無窮無盡的募兵，理論上來看，只要有足夠多的錢，組建一支超過國家正規軍的私人部隊是完成可能的。」國王陛下輕蔑地笑了笑：「芒克族，也就是人類，他們雖然脫離了比蒙已經長達千年，可是他們現行的一切制度其實還是脫胎於我們比蒙，無論是權貴們的勾心斗角，還是階層制度，都幾乎沒什么兩樣，不可否認，他們也有改進，自從集中了君權，人類可以高效地推行政策，這點是我們比蒙最大的弊病，比蒙的君權雖然是最高，但是長老院和神廟的制肘，讓君權被架空了很大一部分的權利，至於十年之試，這純粹就是個雞肋的政策，看似公平而又明煮，其實最是白痴，用武力和智慧共同競爭王位，這和治國有什么關系？武技好，頭腦聰明，治理國家就一定能行？就算是行，僅僅十年時間能留給一位君王什么作為？」

「我同意您的看法。」劉震撼點了點頭，為期十年的國王任期其實最胡扯了，現在的比蒙王國，各大家族之間為什么擁有那么大的權勢，關鍵還是因為國王換屆頻繁留下的空子，格雷克。薩爾陛下已經擔任國王二十幾年了，這種情況還算好點，換到以前，簡直不可想象。

「李察，人類雖然很聰明，他們懂的集中君權，可是關於貴族募兵制度這個缺陷仍然沒有能徹底改變，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美第奇王朝簡史》這本介紹人類國度的書，美第奇家族曾經是腓尼基大帝國的貴族，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私兵數量和質量完全超過了國王腓尼基六世所能控制的軍隊，一舉推翻了腓尼基王朝，自己建立了新的美第奇帝國，直到兩百年前，這個帝國又被弗郎西斯科家族推翻。」格雷克。薩爾陛下的眼睛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懂我的意思了嗎，李察？」

「比蒙王國的礦山全部屬於國有，即使貴族們想大規模募兵也不可能有匹配的軍械裝備，陛下，您的疑慮是不必要的，李察和我都是神職人員，雖然我們和多洛特公國的夏爾巴家族簽定了開設武器鋪的相關協議，但我們絕對不會有什么異心。」海倫立刻站了起來，用最最鄭重的口吻對國王陛下說道：「陛下，請您用評價穆里尼奧大人的話同樣來評價我們，因為，我們也是比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