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套東方描金瓷的名貴茶具，不幸成為了貝肯鮑爾陛下發泄怒火的犧牲品。

塞壬女王在一旁陰沉著臉，雙翅緊緊袖住線條窈窕的香肩，嘴角的那顆黑色美人痣劇烈抽搐。

待在貴妃蚌營帳中的海族將帥們，個個低眉束目，鵪鶉一樣乖巧安靜。

在凝固的猶如花崗岩一般的氣氛中，只有三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還能保持幾分淡定和從容。

「幕僚長，你說！」西雅海皇戟指一位胡須斑白的老海蛇：「這仗往後還怎么打？我們連個克制對方空軍的兵種都沒有！再這樣下去我們干脆先洗凈屁股，等著被人踹回海底吧！」

「陛下我有罪……」老邁的海蛇幕僚長趕緊伏倒在地，叩首認錯。

「我不管你有多大的罪，在你沒死之前先給我想出一個解決辦法來！」

「陛下……」海蛇幕僚長打了個寒噤：「……現在看來，想要遏制空軍就只有靠空軍才能辦到，其他辦法都是治標不治本，可是我們現在……」

「光靠我們塞壬怎么行！」朝河蘭女王「碰」地一拍桌子：「現在我們根本沒有第二支飛行武裝提供護航，讓我們塞壬去空中直面對手不跟自殺一樣，你們見過哪個法師是光膀子和人玩命的？」

「女王陛下，我可沒准備讓你們塞壬單獨去抗擊敵方的空軍！」貝肯鮑爾陛下虛弱無力地嘆了口氣，頹然坐下，一邊揉搓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邊把眼睛撇向了幾位客人：「諸位嘉賓，你們有什么好的見解沒有？」

「尊貴的西雅海皇陛下，我能不能先請問一下，現在的海族軍隊與愛琴軍隊相比，具體是哪里存在不足之處？」魔族使節首先站了出來，艹著一口生硬的愛琴通用語問道：「是不是只有空軍這一個短處？」

「還有騎兵與遠程攻擊手，我們海族騎兵能在海中曰行千里，但是虎頭鯊之類的座騎根本沒法帶到陸地上使用；我們的旗魚、劍魚、金槍魚足夠把所有的愛琴箭手射成篩子，但它們也沒法帶上岸使用。」美人魚皇帝再次嘆氣：「尊敬的魔族特使，其實我們也在想辦法彌補了，但問題是，就算我們繳獲了大量的戰馬和強弓硬弩，短時間內，我們的戰士還是難以精通，我們畢竟不是陸地種族，有好多戰士現在還存在「暈陸症」呢！」

「陛下不必過謙，在海族軍隊無比龐大的數量面前，任何瑕疵都是無關緊要的癬疥之疾。」魔族特使笑道：「騎兵可以用大量步兵克制，遠程兵種也從沒成為過一場戰爭中的勝負關鍵。」

「還有一個難以回避的問題。」塞壬女王冷冷地插了句嘴：「離開海洋之後，無論我們的戰士還是風暴術士，實力都大為下降，尤其是後者！以往有哪個陸地國家敢隨隨便便將船只航行過我們的天空，我們一個風暴術士就能召喚巨浪拍扁他們！現在不行了！現在我們什么潮汐海浪也召喚不出來！」

「可以理解，就算陸地的巨龍進入海洋，論游泳也未必賽的過海豚，這是環境相克的緣故。」魔族特使繼續吹捧海族的強大：「有成千上萬的風暴術士在，魔法火力仍然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證，畢竟人類僅僅只有一千多名法師而已。」

「那您說我們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兩位海皇一起看住了魔族特使。

「我們魔族也是陸地種族，對我們的軍隊而言，兩位海皇陛下和海族軍隊正在憂心忡忡的難題恰恰就是我們的長項！」魔族特使毫不掩飾自己的得色：「兩位巫妖王陛下和攝政王後殿下關照我此次前來，也正是想與兩位海皇陛下具體商量一下，我們魔族究竟何時出兵援助海族盟友最為適宜！」

「我想我們海族無權約束你們魔族的軍事計劃。」貝肯鮑爾陛下笑道：「歲月都無法承載你們的慷慨，大海也數不清你們的恩德，魔族盟友給我們海族的支持已經夠多了，無論你們什么時候到來，我都會張開雙臂歡迎。」

「當然，能盡快最好還是盡快。」朝河蘭女王誠懇無比地補充道：「我已經對魔族盟友望眼欲穿。」

「那關於支援我們一些水紋龍龜……」魔族特使欲言又止。

「等你們來了之後，這點小要求我們當然不會吝嗇。」塞壬女王輕顰一笑，風姿綽約。

魔族特使愣了一愣，笑眯眯地彎下腰，畢恭畢敬地與兩位海皇辭行。

走出貴妃蚌營帳的一霎那，這位特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圈狀犄角。

犄角上已經密布著蒸汽一樣的冷汗，身為恐懼族，魔族特使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是什么滋味——面對這兩個喜怒無常的海族君王，他發現自己由始至終都無法揣摩出對方的心思。

「這些家伙是准備來摘果子了。」誒待魔族特使退出，營帳內的美人魚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嘲笑起了魔族盟友的用心良苦：「嘿！寶劍峰一戰，愛琴空軍所使用的航彈一定讓他們很眼熱，如果我猜的沒錯，魔族肯定是先打算掃平愛琴，取得航彈的制造技術，再反過來用他們的空軍和航彈，將我們徹底轟回大海！」

「誰讓咱們沒有空軍呢！別的缺點都可以彌補，唯獨空軍彌補不了啊！」塞壬女王意味深長地瞄了瞄御鑾下的兩位客人：「魔族特使也不算信口開河，咱們海洋中是沒有多少長翅膀的！」

「他們想的倒美！航彈又不是只有空軍才能使用！」一位魔鯊將軍狠聲狠氣地說道：「兩位陛下，只要咱們掌握了航彈制造技術，再選出一幫身高力大的武士做擲彈兵，在地面上我們一個照面就可以擊潰任何對手！」

「索拉里將軍，航彈制造技術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美人魚皇帝抬起了眼皮，乜斜著魔鯊將軍：「你有沒有膽量去試一下？比蒙的實力太強，但我不相信那個寶劍峰游擊軍團我們也惹不起！」

「願為吾王分憂！」魔鯊將軍當即單膝跪地：「不過……陛下，您如果只想從這支游擊兵團手中搞到航彈制造技術，大可不必調發大軍前去，我認為……只要調派一些高手就行了！」

「高手？索拉里你說的輕巧，寶劍峰一帶的地形多么險峻，敵人雖說是一個游擊兵團，卻也是強弓硬弩一應俱全，和正規野戰軍別無二致！能靠魔力升空飛翔的高手，需要到達魔導師級別，我們海族能有幾個這樣的高手？抽調了他們去偷襲寶劍峰游擊兵團，萬一比蒙和人類突然向我們開戰怎么辦？」塞壬女王噗哧一口冷笑：「可千萬別說派遣塞壬去，如果你不能拿出護航力量，千萬別再打他們的主意！」

「想不到從浩瀚海洋中走出的藍水英豪，居然組織不起一支像樣的空軍，連個最小單位的空中突襲都要愁眉苦臉。」貝肯鮑爾陛下長長地嘆氣，他的臉色頹廢中帶著落寞，以及不甘失敗的激憤。

或許是「浩瀚海洋」和「藍水英豪」這兩個詞的打擊面太廣泛了，又或許是被美人魚皇帝的自怨自艾挑起了爭雄好勝之心，總之貝肯鮑爾陛下的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人不屑地發出了重重的冷哼。

「陛下如果做不到，不必拉上我們所有海洋種族跟著一起丟臉！」御鑾丹犀之下一共站著的兩位客人，其中有個身材壯碩的藍皮膚大漢忍不住站了出來，很無禮也很倨傲地斥責美人魚皇帝言語謬誤：「不就是區區一個游擊兵團嗎？又不是愛琴龍城！我親自去跑一趟，幫你們把那個賊匪頭目給逮回來！」

這位藍皮膚大漢除了強壯一點，並沒有其它醒目的外在特征，從他的身體內也根本感覺不到元素波動的韻律，不過既然敢在兩位海皇面前顯露出此等狷狂，這貨的身份肯定不是看上去這么簡單。

「您親自出馬……」兩位海皇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種業余無比的演技此時此刻多少顯得有點生硬，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位陛下的眼神中有掩飾不住殲計得逞的竊喜——藍皮膚大漢肯定沒看到，因為他一直眼高於頂。

「不必多說了！」藍皮膚大漢的囂張跋扈自打報出身份之後，立馬變成了理所應當的外交特權：「如果我是普通海龍，今天也只能跟著你們吃癟！但我好歹是五階海龍，不需要離水法陣也能翱翔愛琴陸地！記住了，今天我不是在幫你們，而是挽回我們海洋種族的榮耀！堂堂海族怎么能要淪落到與魔族媾和的地步？想當年我們的祖先把魔界巨龍殺的連胡須也不敢探過疆界！至於陸地爬蟲，我伸出一根爪子也能碾死他們！」

…………等這個義憤填膺的海龍憤青離開之後，兩位海皇和所有的將帥們面面相覷，一起哈哈大笑。

「用人類的藝術品和魔族換水晶果然是筆好買賣，沒花我們一個大子就收買了海龍；以前我還認為海龍太狂妄、太貪婪、太強大，現在我突然覺得它們真是又沖動又可愛！」塞壬女王的笑聲就像個姓欲得到滿足的盪婦：「愛琴空軍的總數不過五六千人，湛藍龍城只要全部出動，鐵定能把愛琴巨龍連同這些愛琴空軍一起打垮！」

「這就叫有錢能使亡靈來推磨！曰後我們不妨再挑撥挑撥海龍，告訴它們魔界處處是水晶，它們龍族不是最喜歡那些閃閃發亮的寶貝嗎，去搶啊！」貝肯鮑爾陛下也是撫掌大笑：「寶劍峰戰役其實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忙……」

「陛下英明，有「海洋之星」阿爾貝蒂尼出馬，必然能將航彈制造技術替我們帶回來！屆時只要我們一模仿……」一旁的海蛇幕僚長興奮的一個勁用舌頭舔舐鼻尖：「……戰爭的主體還是要靠地面部隊才能完成，我們解決對手的時間可能要不了多久了，能把魔族早點逼出來，再死一百萬人都值得！」

美人魚皇帝擺了擺手，示意聒噪的幕僚長且先退下。

清了清自個的嗓子，貝肯鮑爾陛下昂起下巴，笑盈盈地看住了丹犀下立著的最後一位客人。

這是一位有著八條手臂，腦袋尖銳如欖，蓄著兩撇及地長須的瘦高男子。

手中的水晶海神權杖和美好時光海苔制成的精致侍祭袍，證明他是一位神職人員；從身體中透溢而出的元素波動，很直觀地表明了他的實力。

「我代表教魁霓下，同意與兩位陛下合作。」這位客人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向兩位海皇頜首示意：「讓我們普萊恩與所有海族一起，把安菲特里忒和尼普頓的榮光照亮這些充斥著偽神的陰暗角落！」

**「為什么只將植物葯汁交給你們，是為了保密原則！」劉震撼雙手叉腰，口水四濺地訓斥著一個美杜莎：「炭精制造配方最關鍵的是什么？就是植物葯汁！如果沒有嚴格的保密程序，萬一被敵人弄去怎么辦？煤炭和水哪里沒有？」

「我們願意從您這里領取植物葯汁，但您起碼也得把配方寫在紙上交給我們收藏保管呀！」美杜莎有點不服氣：「這是起碼的合作誠意！」

兩個人吵了半天也沒吵出結果，最後美杜莎放了狠話：「冕下，如果你再這樣敝帚自珍下去，我看我們波拿巴美杜莎王國還是去找別的人類國家合作制造炭精吧，一半一半的分配比率，不知道多少人類王國爭著搶著要和我們合作呢！」

「我艹！千年海加爾，是人類把比蒙從卡瑞姆多攆到了多瑙，他們連海加爾聖山都占領了，你們居然要和這些芒克叛徒合作？」

「聖山是在你們手里丟掉的……又不是我們波拿巴美杜莎。」

「對對對！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劉震撼恍然大悟一樣點點頭，二話不說，立馬取出炭精配方，用雙手奉交給美杜莎特使，其干脆利索的恭敬態度與剛剛牛皮糖一樣的胡攪蠻纏剛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直讓對方的心里感到發毛。

「對不起，還得請您和我一起去趟波拿巴大陸。」美杜莎特使硬著頭皮說道：「作為王的特使，我有責任驗證一下配方是否真實有效。」

老劉就像周扒皮面前的佃戶，唯唯諾諾地點頭附和，連說應該應該。

波拿巴大陸這個季節正是外出旅游的黃金假曰時段，艷陽高照，秋高氣爽。

這里一望無垠的尼安德特大平原上，沒有多瑙荒原那種無節制瘋長的野草，只有茵綠寶石般的地毯牧草和大片大片的原始楓樹森林，接天紅葉仿佛無邊火海，在接觸的一霎那就能點燃眼神中所有的熱情。

波拿巴美杜莎在一條浸滿五顏六色鵝卵石的小溪旁，挖鑿出了一口口正方形的大土坑，一車車黑黢黢的煤炭被運送過來傾倒進坑中，無數的毛人土著手里拿著木耙，先勤快地將坑中的煤炭推平推整，再決開溝渠，將大量的溪水引入坑中。

特使把劉震撼丟在一旁，和幾個高層領導開了個碰頭會，不一會就讓人送來了一捆捆剛剛收割的植物、天秤、量杯和搗葯臼。

炭精共有三種調配處方，其中最簡單的一種配方只需四種植物：麥仙翁、絲石竹、月箭草和高雪輪。按照一誇脫、兩品脫、三盎司和四打蘭的配汁比率，這四種植物葯汁加二十噸水就可提萃出十噸煤炭中所蘊含的炭精。

除此之外，三色松葉菊、鴨跖草、生石花、寶綠、半支蓮、葒草、紅菾菜或者地膚、雁來紅、雞冠花、落葵藿香薊、雁河菊、草原龍膽、點地梅榨成葯汁按照固定比率勾兌清水也能提純炭精。

完成實驗花了美杜莎們好長時間，看的出來，他們對最終結果相當滿意，那張配方清單也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自然而然，老劉也收獲了大量感恩戴德的吹捧。

**「我估計接下來波拿巴美杜莎也會和魔界三大海族一樣，籍著各種借口，大幅度削減提供給我們的航彈數量！炭精是個好東西，沒人會傻到將它白白送給別人！」回到多瑙之後，劉震撼立刻在元老院召開了高層會議，提醒大家注意一個尖銳的問題——比蒙空軍所使用的毒霧航彈和炭精航彈，因為缺乏主要原料，都在由別人幫忙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