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染龍城(二)(1 / 2)

大漢帝國 殷揚 2682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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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血染龍城(二)

「嗚嗚!」

號角聲響起,如怨如訴,仿佛怨婦在啼泣。龍城的營地,本就為愁悶籠罩,再有這號角聲,匈奴的士氣很不好說。

號角聲是匈奴的軍令,每當號角聲響起,那是單於在集結軍隊,膽小的漢人就要倒霉了,匈奴就會興奮不已,做著打漢人的美夢。

而如今,匈奴毫無興奮之可言,有的只有煩惱與愁悶。

這不是匈奴歷史上的第一次,卻是匈奴歷史上極少出現的情況。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已經有好幾十年了,那是頭曼單於敗於河套之後的事兒。

數十年後,這種倒霉事兒又出現了,昆侖神啊,你為何不佑護大匈奴?

匈奴的兵士從七歪八斜的帳幕鑽出來,不住哆嗦,顫抖著跳上了駿馬,背著弓,挎著彎刀,趕去號角聲響起處集結。

此時的匈奴,有的沒有彎刀,有的沒有弓箭,更有的連皮甲都沒有,個個低垂著頭,緊趕慢趕,就象一群剛剛吃了敗仗的敗兵。

唯一的亮點,就是人人有駿馬騎。匈奴多馬,只要有部族趕來,就會有駿馬,這不是問題。至於彎刀、弓箭,那需要打造,不是短時間內能補充的。

「該死的鬼天氣!」

「可惡的漢人!」

「漢人真可恨!」

以往,匈奴會窩在溫暖的帳幕里,喝著漢人的美酒,飲著漢人的茶葉,吃著漢人的美食,穿著漢人的織錦衣衫,多么的快活自在,哪象現在這樣,得瑟著喝西北風。

「大單於有令,所有人趕去祭奠偉大的冒頓單於。」

一隊隊匈奴兵士騎著駿馬,在雪地里飛奔,大聲傳令。雪太深,限制了馬速,他們的速度和螞蟻有得一比了。

冒頓是匈奴歷史上最偉大的領袖,那是一個傳奇,在匈奴心目中有著特殊的地位,很是神聖。在冒頓時代,匈奴破東胡,走月氏,圍劉邦,那是何等的威風,讓人向往。人

越是在困境中,越是懷念幸福的日子,匈奴一聽這話,自認為祭奠冒頓單於是應該的,只要能聽動的,都趕了去。

於是乎,只見龍城到處都是匈奴,撫老攜幼,騎馬的騎馬,步行的步行,趕去西北角。

若是從空中望去,只見匈奴多不勝數,仿佛蟻潮一般,朝西北角涌去。

來到西北角,只見匈奴兵士騎在戰馬上,排成一個一個方陣,陣勢還算整齊,卻是少了一股銳氣,以往的殺氣盪然無存。

「大單於有令,年老的,體弱的,到這邊來。大單於會賜予你們美味的羊肉,熱乎乎的馬奶子。」不少匈奴兵士騎著駿馬,在人群里吆喝。

單於賜宴這種事,在匈奴很少遇到,很是榮幸,那些年老體弱的匈奴在兵士的引導下趕了去。趕到地頭一瞧,只見已經有不少與他們一般的體弱年老之人了,更加歡喜,裂著嘴,等著軍臣單於賜予他們美味的羊肉,熱乎乎的馬奶子。

年青力壯的匈奴給兵士趕到另一邊去了。

左賢王伊稚斜帶著兵士,在他們中巡察,一雙眼睛在人叢中掃來掃去。手中的馬鞭,時不時就會點著一個人,立即有匈奴兵士上來,把他架走。

這些被架走的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身體不硬朗,或者多病。

匈奴這是要進行大清洗,年老的、體弱的、不能生育的婦人都得死。至於童子,是不會下手的,除非是體質特別弱,不能得長健壯,匈奴就不會浪費肉干來養活。

童子是種子,若是把童子也給殺了,那匈奴會絕種,軍臣單於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對於匈奴來說,婦人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婦人不能生養,留之何益?不如殺了,節約肉干。

大清洗這事自然是不能預先傳開,那會引起騷亂,會有人逃跑。只能先誑來,再派人把符合清洗條件的匈奴挑選出來,這事主要由伊稚斜負責。

經過一番又誑又騙,要被清洗的匈奴給分了出來,集中在一起,派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匈奴雖然有些驚疑,卻是沒有懷疑。屠殺老弱,以獲得匈奴的生存,這是匈奴自我保全的辦法。可是,這辦法很少使用,一百年不見得能用上一次,上一次使用這辦法,已經上百年了,誰會懷疑到這上面呢?

讓他們不會懷疑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匈奴兵士端來熱乎乎的馬奶子,熱騰騰的羊肉,一人一革囊馬奶子,一塊羊肉。這可是大單於賜予的,這是無上榮幸,誰會想到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餐?

他們還以為軍臣單於戰敗之後改了性子,要改變匈奴風氣,不再貴壯賤老,要尊養他們。無不是大喜,大口大口的吃著羊肉,喝著馬奶子。

在這樣冷的大雪天里吃著熱肉,那是享受,心里熱乎乎的,欣喜得大聲吼叫。

「大單於!」

「烏特拉!」

吼聲直上雲霄,震得天空的浮雲片片碎裂。聲音之雄壯響亮,比起五十萬大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軍臣單於身著狐裘,戴著皮帽,左手拿著黃金權杖,站在冒頓單於墓前,聽著匈奴老人真心的呼喊,身子發僵,虎目中涌出了淚水。

殺老弱保全整個匈奴,這是匈奴的傳統。匈奴正是憑著這一冷酷的鐵則一次次挺了過來,縱有兩次河套大敗,匈奴依然沒有亡,很快就恢復過來,這一鐵則功不可沒。

軍臣單於要清洗,這符合匈奴的處事原則,誰也無法指責他。

可是,這是他個人的失敗!作為單於,他不能率領匈奴走向強大,反而走向衰弱,那能不是失敗嗎?

漢朝皇帝畏懼如椽史筆,匈奴沒有文字,軍臣單於倒不怕史筆如鐵,可是,他怕匈奴的聲口相傳。如今這事,匈奴一定會流傳下去,在匈奴的聲口相傳中,他一定會給說成是無能的單於,甚至可有是匈奴歷史上最無能的單於,這比死更讓人難以接受。

偏偏那些即將死去的老弱還吼得山響,對他真心愛戴,這不是莫大的諷刺嗎?

匈奴貴壯賤老,如此美食應該給年青力壯的匈奴享用,這些老不死的哪能吃,這很不公平。那些丁壯大是忌妒,更是大聲喧嘩,要不是有軍隊守護,他們一定沖上去,從老弱手里奪食。

時間在冰冷冷中度過,老弱們終於吃飽喝足了,也該是動手的時候了。

軍臣單於仰首向天,天空依然那般陰霾,烏雲四合,沒有一點陽光,沒有一絲溫暖。寒風呼嘯,嗚嗚作響,仿佛是在為這些老弱唱響催魂曲。

「卟嗵」

軍臣單於跪在冒頓墓前,大聲祈禱:「偉大的冒頓單於:大匈奴敗於漢人之手,勇士多死,駿馬所剩無幾,牛羊沒有草料,大匈奴的勇士沒有肉干、沒有馬奶子,大匈奴處於前所未有的困境中。嗚嗚!」

年初的時候,大軍在手,士氣高昂,兵峰所向,無不披靡,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這才多長時間,形勢急轉直下,匈奴就落到如今這般地步,不得不殺老弱以自全。

軍臣單於越想越傷心,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軍臣單於接著禱告:「為了大匈奴永世長存,為了後世子孫,為了大匈奴的牧歌永唱,請偉大的冒頓單於佑護大匈奴,召見大匈奴忠誠的勇士!」

一通禱告,其實就是屠殺令,卻是不見一個殺字,那個殺字實在是難以說出口,不得不向漢人學習,把話說得委婉些,不是匈奴那般赤裸裸。

軍臣單於雙手扶在雪地上,額頭觸在雪上,虔誠之極。

若侯產帶著一眾巫師,跳起了匈奴的舞蹈,又蹦又跳,開始為這些極將死去的老弱祈福,祈求偉大的昆侖神,偉大的冒頓單於保護他們,讓他們在天國中有一個安樂窩,天天有美味的羊肉吃,天天有熱乎乎的馬奶子喝。

他們的舞蹈,一如既往,只有一點少得可憐的動作,很快就完事。

接下來,該是大屠殺的時刻了。

軍臣單於站起身,抖抖身上的雪花,握著黃金權杖,朝前行幾步,來到平台邊上,掃視一眼匈奴,只見匈奴正打量著他,沒有說話,靜等他訓話。

這種情景,軍臣單於再熟悉不過了,他不知道多少次訓過話。那時節,大軍雲集,人如龍,馬如虎,氣勢如虹,殺氣騰騰,他的權杖所指處,必有驚天的殺戮,豐碩的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