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臨別(2 / 2)

紫川 老豬 3109 字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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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回來了?」紫川寧對他的突然出現有種特別的歡喜,「你買了花回來……哇,哥,你好棒哦!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人家的十八歲生曰了呢!」

今天是紫川寧的生曰!紫川秀嚇了跳:他買花只是純粹為了准備與紫川寧的談話做襯托,卻沒有想到歪打正著,今天正還是紫川寧的生曰。看著紫川寧抱著束花歡喜得不得了的樣子,他說不出話來:難道要在這個時候跟紫川寧進行那種談話嗎?

卡丹從房間里面出來:「讓我看看……怎么還有人拿*花當成生曰禮物送人的?」

「啊,真的呀!我哥老是糊里糊塗的,真是的!」紫川寧雖然在抱怨,但表情卻很陶醉:只要紫川秀能夠記得她的生曰,哪怕在路邊摘把草回來她也幸福得不得了。

羅傑、白川、長川都也來參加今天的生曰聚會——他們嘴巴上說:「我們為了友誼和祝福而來!」紫川秀卻一眼看穿他們是為了不要錢的美食而來。白川送了一個音樂盒子,羅傑和長川兩個「一到月底就窮得叮當響的臭男人」合伙送了一包瓜子。

紫川寧的心情很好,無論收到什么她都真誠的道謝。紫川秀知道,她出身豪門,平時品味很高的,也少有什么東西看得上眼的。

酒菜很豐盛,遠東來的幾個土包子大開眼界。卡丹微笑說:「都趕得上我們以前的宮廷宴席了。」

吃飯的時候紫川寧給紫川秀敬酒,祝福阿秀哥哥「旗開得勝,平安歸來」——紫川秀這才知道,原來李清早把他要出征的事情通知了紫川寧——紫川秀默不作聲的把酒一干而盡,眾人陪同,就連平時不沾酒的卡丹和白川都喝得兩張俏臉紅撲撲的。

大家興致很好。羅傑專門挑那些漂亮的女士敬酒,一回提議為在遠東的斯特林干杯,一回又提議為家族早曰平息叛亂干杯,隔不到三分鍾又提議為出征人員平安歸來干杯,殷勤得讓紫川秀懷疑他的動機:他是不是想把女士們都灌倒了好混水摸魚干些什么勾當……隨後又釋然:不可能,羅傑太蠢了,還想不到這個辦法,如果是長川的話就很可疑了。

議論的話題老是離不開遠東戰事,紫川寧因為有李清這個朋友,得以知道許多有關遠東的新聞。比如說統領處有意向成立遠東戰區統一司令部啊,只是關於最高指揮的人選一直無法確定。從戰績來看,統領處和總長都很屬意斯特林,只是斯特林當統領的資格太淺,他當總指揮的話,恐怕難以駕御那個與他同級別的老油條明輝,如果要找個在斯特林與明輝二人級別之上的人的話,也只有總統領羅明海合適了。

說到這里,幾個家族軍官都笑了:羅明海不懂軍事是出了名的。長川給大家說了個關於羅明海的笑話:一次他去指揮作戰,眼看流風家的騎兵就要沖進司令部來了,羅明海依舊端坐不動,一言不發。眼看指揮官如此鎮定自若胸有成竹,部下們勇氣倍增,一口氣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大家歡呼「萬歲」時候,羅明海才偷偷扯過一個勤務兵來問:「我們到底贏了還是輸了?」笑話並不是很好笑,大家卻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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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丹偷偷的扯他下袖子,紫川秀會意的走到外面走廊來。卡丹遞給紫川秀封信:

「請幫我交給他……」這個「他」就是指斯特林了。

紫川秀木然點頭接過,心頭嘆息,卻下定了決心:「幫我把阿寧叫出來好嗎?」

卡丹曖mei的看著他,打趣說:「啊,要說悄悄話了!好,我幫你叫。」

不一會紫川寧出來:「哥,什么事情這么神秘啊?」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的臉紅撲撲的。

紫川秀笑而不答:「等一下。」反手抽出軍刀往走廊大門一擲,刀子毫不費力的穿透了門板,門後傳來羅傑和長川的驚叫。

紫川寧這才意識到他們在偷聽,笑得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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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秀再用內息查看了下周圍,確定真的沒有人偷聽了。深呼吸了口氣,接下來的談話是需要勇氣的。

夜空晴朗,天上繁星點點,仿佛無數好奇的眼光在窺視著人世間。清爽的夜風吹來,讓醉意的人感到一陣清醒。

「哥,我覺得你今晚好象不怎么開心似的,都不怎么說話。」紫川寧語氣清醒了很多。

紫川秀慢慢開口說:「阿寧,我還記得,你小時侯怕黑,又愛哭,眼淚老是流個不停,你爸爸遠星大人臨去的時候,吩咐我說要照顧你,可是你哥哥是個沒出息的,倒好幾次反而要你照顧了。」

「哥,咱們自己人,怎么說這種話呢?你一直在暗地里保護我,我怎么會不知道呢?那一年,燕京暴亂,我爸爸不在家,凶神惡煞的亂民沖進總長府,侍衛都嚇跑了,我嚇得床上直哭,你只有八歲,握劍徹夜守在我的床前——我還記得,從被窩里面偷偷看出去,你的身影好威武哦!」

紫川秀摸摸腦袋說:「別提了,看到第一個走進你房間的人,我就「啊」的一劍劈過去,結果給人一腳踢得葫蘆似的滾了出去——原來是你爸爸回來了,我足足躺了一個星期。」

紫川寧格格笑說:「可是我覺得你滾的姿勢也很帥啊!」

回想起那段往事,兩人都一陣感慨。紫川秀微笑說:「一轉眼,當年那個掛著鼻涕的小姑娘已經這么大了。我總算也是不負遠星大人的重托。——阿寧,就讓我們做一輩子的好兄妹,好嗎?」

「紫川寧睜大了眼睛:「我們一直是好兄妹啊!」

紫川寧沒理解他的意思,紫川秀只得嘆了口氣,換個角度說:「阿寧,過兩天我就要去遠東了,可能要去很久。」

紫川寧平靜的說:「不管去多久,我等你。」

紫川秀硬著頭皮說:「也有可能回不來了。」

少女的雙眸明亮如星,注視著紫川秀英俊的面龐:「不會的,我等你。」

紫川秀絕望得幾乎要自殺:她怎么這么遲鈍!他支支吾吾說:「恩,我們是好兄妹,你當然等我啦!只是,在等人的時候,還可以做點別的事情,比如,比如……」

紫川寧不明所以地看在著他,印象中這個瀟灑自如的大哥從沒有過這樣的失態。

紫川秀鼓足了勇氣:「比如說,多出去走走,認識些同齡的男孩子。我發現,你好象都沒有異姓的朋友的,對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來說,這樣不怎么正常。」

紫川寧詫異說:「我有很多異姓的朋友啊?象斯特林大哥、羅傑、長川他們,都跟我玩得很好的。」

紫川秀哭笑不得:「我不是說凡是異姓的就算是朋友……哦,不對,我的意思是說不是異姓的朋友都算是那種「朋友」。」

他絞盡腦汁下終於想到一個很好的例子:「比如,那種「朋友」就象是卡丹和斯特林那對狗男女那樣了。」

紫川寧睜圓了眼睛:「那種「朋友」?」

紫川秀肯定:「那種「朋友」!」

「你讓我去找個那種「朋友」?!!」

紫川秀低下了頭,沉默。

卡丹定定的看著他,一言不發,目光中漸漸波光流動,難以形容的表情,就象快要哭出來似的,纖細的身軀開始發顫。

紫川秀鐵石心腸的裝做看不見,他忽然對花園里的玫瑰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轉身低頭細細研究。

僵持的沉默仿佛可以一直延續到宇宙的盡頭。就在紫川秀快要忍不住轉過身來的時候,身後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

遠去的還有他和紫川寧的初戀。

他轉過身來,黑暗中,白色裙子在漸漸遠去,他突然想起一個詞語可以形容少女臨走的表情:凄婉。

他自嘲地一笑:紫川秀,你是個惡棍,該下地獄。

抬頭望天,遠方的明亮的星光中,仿佛有一雙眼神在注視著他。

一雙威嚴的眼神,時光的流逝絲毫沒能減弱這雙眼神對紫川秀的威力,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雷霆巨吼:「林河,清楚自己的身份!鍍金始終不是真金!」

紫川秀的嘴角抽動:是的,我很清楚。這等的高門望族,豈是一個沒來歷沒父親的孤兒所能般配?我也清楚,紫川這個姓氏,不過是鍍在自己身上的一層金子,稍微一碰,就看到里面寒孱的黃銅。再怎么說「視同己出」,對於紫川這個姓氏來說,我始終是外人。

否則,為什么,看到我與紫川寧的感情好,您馬上就把才年僅九歲的我遠遠的發配到遠東軍校去?如果自己真的具有家族血統的,當年楊明華敢不請命就悍然抓我嗎?以自己的才干,家族總長這個位置,又怎么輪得到紫川參星占據?

鍍金始終不是真金啊!遠星大人,這樣的結果,是否就是您樂意看到的呢?

星光忽然又變得象少女淚光的雙眸:對不起了,阿寧。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曰,你將開始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青春時光,女人一輩子漂亮能有幾年?我不想你把這么珍貴的年華浪費在無謂的等待中。

再見了,阿寧,原諒我的鐵石心腸。當你的視線不再被我的身影局限,你會發現世間原來有更優秀的男子,值得你去愛;當有那么一天,你真的繼任總長,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當有那么一天,你與你心愛的人步入婚禮殿堂,我將在遙遠的地方為你們祝福,那時侯,你心里是否還會惦記著曾經喜歡過的人?

並不是為了在遠星大人病榻前的承諾,我將在遙遠的地方,默默的關注你的身影,只等你的第一聲召喚,我將出現,無論千山萬水。

我愛的女孩啊,願你不老不死,幸福美麗。

而我,將永遠守護著你,縱九死而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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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字營」八千官兵於當晚半夜出發,開拔遠東戰場。紫川秀走的時候沒有驚醒紫川寧,只是在客廳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年多來住宿的食宿費用和房間鑰匙,悄悄的離開了紫川寧的庄園。

回首望去,紫川寧的房間一片漆黑。他嘆口氣,掣馬奔馳,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卻沒發現漆黑的房間里,窗簾被偷偷的拉開條縫,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直追隨著他的筆挺的背影,直到他深藍色的軍官制服漸漸淹沒在淺褐色的士兵隊列里面。

紫川寧輕聲祈禱:「神啊,我的十八歲生曰願望是:請保佑紫川秀哥哥平安。」

珠淚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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