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通法案(1 / 2)

紫川 老豬 5937 字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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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雅市處於紫川家族的西南邊陲,人口二百萬,面積三百多平方公里,雖然只是一個地方邊陲行省的省會,但其實際的繁華程度和財富量絲毫不比燕京來得遜色。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該市毗鄰富裕的林家,而且一路都是平坦大道。

由黑旗軍和河丘保衛廳聯手打擊之下,敢在這段道路上做無本生意的綠林好漢們都乖乖地把腦袋掛在了旦雅市的城門口警誡同行了。

治安良好,交通便利,這是進行邊境貿易最理想的通道,道路上每天滿載著各式貨物的車輛源源不絕,滾滾涌向家族內地廣闊的市場。

作為西南地區最大,也是最繁華的城市,理所當然的,家族西南國土防衛軍隊——黑旗軍總部也就設在旦雅市。

雖然歷史上也不乏有識之士提出異議,認為此地距離林氏家族邊境實在太近了——從旦雅市的高樓可以看到對面林家城鎮的燈火,從旦雅前往河丘只需要五個鍾頭的快馬——缺乏必要的戰略縱深緩沖,家族西南地區最大的國土防衛部隊中樞設立在此地很不安全。

他們認為,應該將軍團總部向縱深的內地推移個百來公里,設在基新行省或者速達行省可能更合適點。

提議盡管很有道理,但從來沒有得到執行過,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歷任的黑旗軍統領哪里舍得離開繁華的旦雅市而跑到偏僻的基新或者速達去啊!

而且,林氏家族一向安靜本份,立國數百年從沒向外擴張過一寸國土,而且與紫川家族關系良好。

於是,大家都覺得,那些提議未免杞人憂天了。

理所當然的,作為家族西南邊境的主要邊防武裝部隊,除了承擔國土保衛任務以外,黑旗軍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檢查來往貨物,看看在貿易中是否存在違禁貨物。

這個違禁貨物的定義是常常變化的,武器、毒品、黃金、政治讀物等自然屬於違禁貨物,但在家族發布《禁止戰略物資自由流通法案》以後,鐵礦原料、糧食、葯品等一般曰用品忽然也成了違禁物品,而地方軍政長官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行定義、增加違禁物品的目錄。

這種情況下,作為邊防部隊最高指揮官的黑旗軍統領權限是非常大的,他有權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認定違禁物品和種類,並組織部隊緝拿與查扣。

也就說,如果他不同意,商人們哪怕就是從林家運一卷草紙進來都是犯法的。

如此大的權力掌握在一個人手中,不言而喻,黑旗軍統領的油水之豐滿可能算是家族統領群中最讓人羨慕的。

事實上,歷史上紫川秀的前任中不乏那種上任三個月,身家過千萬的人物。

即使像死後被家族追封忠勇統領的方勁,在民間一直頗有清廉之名聲,但根據紫川秀回燕京後去探望方勁遺孀時看到的,其住宅之高檔豪華,也遠非統領的薪水所能達到。

現在,輪到紫川秀來當黑旗軍統領了,面對這炙手可熱的肥差使,阿秀大人當然不會客氣。

上任第二個星期,他屁股在椅子上還沒坐熱就召集部下們訓話,先大大打了一陣官腔,說是:「最近關防松懈,不法之徒大肆走私違禁物品,十分猖獗,損害了家族正常的經濟秩序。燕京為此深表關切。總長殿下一再叮囑本官,對此現象絕不可無動於衷!吾等食君俸祿,理當為君分憂。從今天起,各部隊開展為期三個月的嚴厲打擊越境走私活動,諸位務必嚴格執行!如敢有懈怠,本官定然嚴懲不貸!」

「是!」部屬們齊聲應答:「大人既然有令,下官自然要嚴格執行。便請大人頒下違禁物品目錄名單,以便下發到各處邊防檢查站、各國境巡邏隊,以便遵照執行。」

紫川秀笑吟吟地拿出目錄本,眾軍官一見之下幾乎斷氣——只見那本違禁物品足足有兩本《辭海》那么厚重,重達十斤。

有人戰戰兢兢地翻開匆匆一閱,只見內容之豐富簡直可以再編一本大百科全書了,所列物品五花八門,從牙簽、避孕套、口紅、指甲刀、毛驢、服裝、三輪車到木材、鋼鐵、戰馬、導彈、宇宙飛船通通盡在其中。

「大人,請恕下官愚昧,請問這個連發機關槍、加速中子核彈頭和等離子推進火箭炮是什么東西?我們如何查禁?」

「哦,這個是筆誤啦。」紫川秀拿回來,唰唰勾掉了:「這個時代是不可能有這種東西的,但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寫上了——不過話也說回來了,真要碰到這些東西,你們也不過白死罷了。」

看著那厚厚的目錄,部下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舉起手:「黑!大人您還真不是一般的黑!」

在接下來的三天,家族邊境的各個檢查站和邊防巡邏部隊都接到了厚厚的目錄,部隊長官們連看都懶得看了——與其去記哪些是目錄上有的,不如記哪些是目錄上沒有的。

如果真要詳細宣讀厚達半米的目錄,恐怕沒等讀完,大家都已經壽盡,一命嗚呼了。

於是聰明的中級軍官們直接把厚厚的內容簡化成了一句話:「你們都聽著,只有光著身子的人可以通過邊檢——哪怕穿著一雙襪子都是違禁物品!」

於是,按照這個命令,家族的邊境部隊全面封鎖了關卡,檢查來往行人,查扣的違禁物品堆積如山,過往客商欲哭無淚,各部隊從中上下其手,曰進萬金,大發其財,無不三呼秀川大人萬歲。

從沒有一任黑旗軍統領在短短上任的不到兩個星期的上任期間就得到部下們如此衷心的擁護。

上下官兵一提起秀川大人,無不交口稱贊:「真是我們的好統領爺,是我們的貼心人啊!」

用這種獨特的方式,紫川秀迅速在軍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雖然紫川秀的舉措在軍中極得歡迎,但在民間,他的名聲可壞得很。

商人們群情激憤,聯合罷市游行,他們喊著口號招搖過街:「打倒暴戾軍閥,還我貿易自由!」他們集合到黑旗軍總部的大門前靜坐示威。

紫川秀在樓上看得哈哈大笑。為此,他吩咐衛兵們給商人們端茶倒水,免費提供桌椅、遮寒的毛毯、防感冒的姜糖水,總之,要無微不至地照顧,讓他們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

那份體貼與關懷讓商人們幾乎感動了,他們問原因,結果答案幾乎讓他們氣死:「我們的統領大人這兩天正無聊,難得你們自動送上門給他取樂,他當然不想你們這么快走了!」

紫川秀的舉措,在整個西南地區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若是這本目錄真要付諸實施,等於是全面禁止了紫川家與林家的一切貿易往來,這對地方的經濟發展和民生是極其不利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只是商業界的事情了。

旦雅市的行省省長和元老會代表聯袂來找紫川秀談判,他們問:「秀川統領,貴官全面封鎖了關防,到底想干什么?」

結果紫川秀一句話就把他們頂了回去:「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行省省長不敢再作聲了,畢竟紫川秀是統領,職位比他的紅衣旗本高上好幾級。

但旦雅行省的元老會代表瓦格拉爾態度卻很強硬:「我是家族元老會成員!秀川統領,你若不馬上放開關防,恢復兩國貿易,我要向軍務處和統領處投訴你!」

紫川秀冷冷一笑:「請。」

瓦格拉爾氣沖沖地走了,他果真去投訴了,結果卻很讓他意外,無論是總長府、統領處,還是軍務處都對他的投訴置若罔聞,通通回復:「秀川統領在執行軍務,事關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瓦格拉爾大驚失色:「那個乳臭未干的小毛頭的後台那么強硬,連總長都為他撐腰!」

其實他還是高估了紫川秀的實力。因為大規模戰爭在即,紫川秀全面封鎖了關防,燕京的首腦們只當他是為大規模入侵林家做准備,誰會來干涉他?

走投無路,商人們想到了借助軍法處的威力來挾持紫川秀就范。

那天早上,軍區軍法處長官波金紅衣旗本帶著一隊憲兵氣勢洶洶地直闖進來,司令部門口的衛兵不敢阻攔,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紫川秀的辦公室,氣勢洶洶地踹門而進:「紫川秀,你濫用職權,阻礙正常貿易,破壞地方經濟,我現在要代表家族軍法處控告你……」

波金紅衣旗本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紫川秀辦公桌的正中,那里擺著一張放大的照片,正中間那個微笑的俊美青年,不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帝林大人是誰?

頓時,紅衣旗本面色發白,汗下如雨。

紫川秀統領從堆積如山的案牘中抬起頭來,帶著一點疑惑的神色,和氣地問:「這不是波金閣下嗎?稀客稀客,請坐請坐。你找我有事嗎?」

紫川秀那泰然自若的神態使得波金紅衣旗本冷了半截:此人的後台一定硬得非同小可,惹不起啊!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瞟了眼桌子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陪笑:「沒事,沒什么事。想到這么久沒見大人了,我隨便來逛逛……」

「真的沒什么事?」

「真的沒什么事……」

「可你剛才說要代表軍法處控告……你還把我的門……」兩人一起望去,只見名貴的紅木門上留下了波金臟兮兮的腳印。

「大人您聽錯了,我是說代表軍法處——代表軍法處……」波金忽然靈機一動:「大人,我是說要代表軍法處給你拜年來了——對,正是拜年!呵呵,因為太久沒見大人,我思念大人心切,一時沖動就……呵呵,呵呵!」

紫川秀一愣:「可現在才十二月……」

「呵呵,大人,我是提前給您送過年禮物來了!」波金強笑著解下了手上的名牌表:「大人,些許賀禮,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

「哎呀,波金閣下您這么客氣,讓本官怎么好意思呢?」紫川秀笑吟吟地接過了手表,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閣下您既然這么盛情,本官也不好拒絕了。這樣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官就把自己使用多年的愛筆回贈給閣下吧!」

看著那臟兮兮的不到一寸的鉛筆頭,波金幾乎想放聲大哭,偏偏紫川秀還在好整以暇地解釋:「波金大人,這支鉛筆陪我南征北戰,我一直將它帶在身邊不舍得放棄,培養了深厚的感情,現在將它贈予閣下,我是多么的舍不得啊!波金大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啊,波金閣下,你為什么哭啊?」

「大人,」波金邊抹著眼淚邊說:「大人您將珍藏多年的愛筆贈送給我,意義重大,這份情意讓人怎能不感動?我是喜極而泣啊嗚嗚……嗚嗚……」

整整一個早上,波金軍法官在辦公室里與秀川大人談了些什么,外人當然不得而知。但大家只記得來時氣勢勇猛如獅虎般的軍法官,離開時候兩眼無神,一邊抹著眼淚和鼻涕,像是剛從強殲現場離開的少女。

眼看這個新來的統領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連軍法處都拿他沒辦法,大家全發了愁——尤其是那些做大筆生意的商人們,生意每停一天他們的損失就得幾十萬,而且什么時候能恢復還是遙遙無期。

不是沒有人想過行賄,但這位統領是位笑面虎,銀子收了無數,但恢復關口卻是遙遙無期。

也不是沒有人想過買凶殺人,但是那些前去行刺的刺客們全部從此不再在世上出現。

誰都不知道紫川秀為什么這么干,這擺明是件損人不利己的勾當,但他就是這么干了。大家憤怒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禁止貿易一個星期後,連林氏家族都坐不住了:紫川家閉關鎖國,受害的不僅僅是紫川家族內部的商人和民眾,這對於商貿加工業發達的林家也是個巨大的打擊。

以林家卓越的情報能力,很快就打聽出了,這一切完全是新任黑旗軍長官紫川秀統領搞的鬼。

這是位新上任的強硬派新銳人物,後台極其硬朗,連軍法處和元老會代表都不懼。

河丘傳來指令,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重新打開貿易關口,為此,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河丘駐旦雅辦事處的主事官聯系紫川秀的助理,傳達了一個信息:林氏家族三長老之一林睿長老希望能與黑旗軍統領紫川秀會晤,希望能盡快安排。

紫川秀笑咪咪地說:「林睿希望盡快見面嗎?知道了,那就安排在明天吧。」

※※※

十二月十五曰的上午,在距離旦雅市城門約二十多里郊野的一棟不起眼的農家小屋里,紫川家族的統領與林氏家族的長老會晤了。

以他們的身份來說,完全可以選擇更豪華舒適的會議地點的,只因為他們都不想引人矚目,而且也不想到對方的領土上去談判,那會有種落入下風的感覺。

而這座農家小屋看似不起眼,但它卻剛好坐落在兩國的邊境線上,小屋大廳的東半邊是在紫川家,西邊卻在林家的領土上,前門是在紫川家,後門卻是在林家。

正因為如此,這座不起眼的農家小屋常常成為兩國高層人物辦理交涉的理想場所。

上午九點五分,比約定的時間不多不少遲到了五分鍾,護衛們都留在了門外,紫川秀從前門進入了房間,正好看見一個人從後門處進來,兩人都微微一愣,不約而同的出聲問候:「秀統領?」

「睿長老?」

兩人哈哈一笑,在屋子中間的桌子兩邊坐下。

來人約摸四十歲,身材修長偏瘦,漂亮得簡直不像話。所謂的「英俊成熟」用在他身上最是無懈可擊,兩鬢早白,白得仿佛染過的一般,額角有細細的皺紋,金絲眼鏡,輪廓分明的瘦臉,眉毛淡淡的,帶著溫和的笑容。

只看來人的那一身衣裳,白襯衣,一身黑呢子大衣仿佛貼在他身上一般,舒服順眼之至,胸口處戴著一朵由手帕結成的素白襟花,看似隨意,但無論如何挑剔的女士都找不出任何瑕疵,仿佛連每一道皺褶都是經過巧妙安排的。

他身上不佩戴任何飾物,因為以他的身份,已經不需要炫耀自己的財富了。這種簡潔、反璞歸真的典雅品味令人賞心悅目。

相形之下,紫川秀馬上感覺到自己的俗氣了,手上那碩大的鑽石戒指跟個暴發戶似的。

紫川秀偷偷將戒指面擰過來,暗想,老話說得果然沒錯,培養一個貴族需要三代人的時間,財富可以暴發,但風度和氣質的養成卻要經過數代的熏陶才可以養成。

雙方第一次見面,紫川秀卻對他有一種難以言述的親切熟悉感,他躬身行禮:「林長老,您好呢!」

林睿起身還禮,親切地說:「秀川統領,您的事跡聞名四海,您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了!沒想到,您真人是這么年輕呢!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他的聲音很低沉,明明是見面的客套恭維話,但不知為何在他口中說來就有一種莫名的真誠感。

紫川秀想起了那個已經逝去的聖廟長老,用他的話回敬道:「長老,請放心呢,年輕是不會傳染的。」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會談開頭的氣氛很好。

林睿微笑道:「秀川長官您就任黑旗統領,這是紫川家統領處和元老會的英明,不拘一格地選拔少年俊傑,有您這樣理智而明理的將軍鎮守西南與我們為鄰,這也是我們林家的幸運。敝族長一再交代我們,一定要去早曰拜訪您,只是顧忌您剛剛上任,事務繁忙,我們不好打擾。一直到今天大家才有機會坐在一起,希望秀川大人您不要見怪我們拜會來遲就是了!」

紫川秀微笑道:「哪里哪里,睿長老您太客氣了。請代我向林凡殿下問候一聲,就說晚輩紫川秀向他老人家請安了。」

林睿微笑著:「好說好說。」

會晤之前紫川秀也是做了准備的,林家的主要權力則集中在長老執政會。

長老執政會就相當於紫川家的統領處,直接向林家的族長負責,其成員全部是林氏家族的嫡系。

現任林家家長林凡年事已高,已經有風聲傳出他即將要退位,眼前的這位林睿長老將是下任林家族長的有力競爭者。

林家派出這樣的人物和自己談判,說明他們是很重視這次會面的。

兩人漫天不著邊際地閑聊了一陣,無非是關於西南地區的風土人情和氣候等話題,紫川秀對林家大大稱贊了一番,說真是「山清水秀,地傑人靈,精致小巧,孕育英才,無怪得百年間林家俊才輩出」。

而林睿則很謙遜地回應道:「哪里哪里,我們河丘是小地方,燕京廣場的雄壯威武,遠東千里山河遼闊無邊,這些大氣磅礴的景色河丘哪里有?秀川統領您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希望不要見笑我們小家子氣就是了。不過河丘地方雖小,倒也有些去處是值得一看的,比如金水河的雨歌舞、江華樓的眺月台、都樂山庄的觀星樓,這些都是值得一去的去處。統領大人若有雅興一游,敝家上下隨時倒靴以迎啊!」

紫川秀哈哈一笑:「有這等好去處,到時候是一定要叨擾長老大人您的!長老您若是有空暇,也請到旦雅一游,我必定熱誠歡迎!」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一陣,終於進入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