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窮追猛打(1 / 2)

紫川 老豬 5418 字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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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十二月二十七曰深夜。

「報告!總監察長大人!西南軍法處有飛鴿急信!」

帝林頭也不抬:「念!」

「是!西南軍法處波金紅衣旗本十二月二十六曰飛鴿急報:根據黑旗軍統領紫川秀口述……」

啪的一聲,帝林手中的鉛筆被折斷了,清脆的斷裂聲在這寂靜的深夜顯得特別驚人。哥普拉被嚇了一跳。

監察總長目光深沉,臉上毫無表情:「繼續念!」

「是!根據紫川秀統領口述,原瓦林總督、第三十五步兵師師長馬維旗本企圖謀害統領本人,悍然發動兵變,但被紫川秀在林家的軍隊支持下將叛軍擊潰。現在紫川秀正率軍在瓦林清剿馬家的殘余,波金紅衣旗本請示該如何處置?」

帝林不出聲地凝視著靜寂的窗外,過了好久他才問:「可抓到了馬維本人?」

「抱歉,急信上沒有提到,應該還沒抓到。」

「馬維沒死,馬欽還在燕京,打蛇不打七寸,抓那些爪牙有什么用?這個笨蛋惹大麻煩了。」帝林喃喃說:「傳我命令!」

「是!」

「憲兵部隊嚴厲盤查燕京西、南兩門,檢查過往行人,這兩天凡是持瓦林行省證件的人通通給我扣下!」

「是!但是大人,這樣在燕京城門設卡要得到軍務處同意的。」

「你只管照辦就是了,斯特林那邊我會跟他打招呼。」帝林不耐煩地說:「另外,讓情報處查清楚馬欽元老的動向,立即報告上來。通知敢死隊過來,我有任務交代他們。」

「是!」

「通知波金,全力協助紫川秀統領剿滅馬家殘余!所抓獲人犯不必解往燕京,取得口供後就地處決。」

「是!」

立即代我約見紫川寧小姐與斯特林統領。「

「是!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帝林嘀咕了句什么,哥普拉沒有聽清……「大人,您說什么?」

「真是混蛋啊!」紫川家的監察總長憤憤不平地抱怨說:「憑什么每次幫那個笨蛋擦屁股的人都是我?他故意把消息放給波金,擺明是賴在我身上了!」

※※※

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曰,西南瓦林行省首府郊外,連綿數十里的軍營把偌大的瓦林城完整地包圍著,大如巴掌的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盤旋,濃重的彤雲低得要壓到了那一片淡青色軍營的上方。

由於大雪封道,騎兵部隊在大雪中艱難地跋涉了兩天,終於在規定時間到達會合地點。

當看到那片連綿密集的營帳和上空飄揚的「秀」字旗幟,文河暗暗松口氣:終於按時到了。

看到風雪中出現的大隊騎兵,營中奔出了一隊穿著白色斗篷的步兵。

對著文河的騎兵,步兵們遠遠地豎起盾牌,伸出長矛,從盾牌的空隙中可見大批弓箭手已經瞄准了騎兵們,文河身後的騎兵搔動起來,文河連忙回身喝道:「肅靜!」

盾牌陣中分出一條道來,一員將領快馬奔出吆喝道:「黑旗軍統領秀川大人在此!來的是哪路部隊?」

文河迎上來,揚聲回答:「黑旗軍參謀長文河,本秀川大人之命,率三十一,三十二騎師前來會合!」

「啊,是文河大人您啊!」那員將領轉身喝道:「警報解除!」

一聲令下,那隊步兵整齊劃一地撤去了盾牌,收起了弓箭和長矛,列隊退回營中,弓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這才解除。

「文河大人,一路辛苦了!」那員領頭的軍官快步迎上來,一邊解開了頭上的風雪斗篷,文河才認得出他是雷穆總督、三十三步兵師的長官蕭邦,一員很年輕的高級軍官,他很誠摯地道歉道:「文河大人,剛才很不好意思。這是統領爺定的規矩,凡是有部隊接近臨時營地一律先戒嚴防備,待弄清後才能解除戒嚴。大人,可否讓我看一下您的徵召令?」

「沒什么,命令畢竟是命令。」文河聽從地拿出了紫川秀命令前來集中的手令。

蕭邦很認真地查看了一下,抬起頭笑道:「確實是統領爺的手令,大人您到得真准時,分毫不差——本來就沒有信不過文河大人您的道理,不過最近是非常時期,統領爺殺氣重得很,我們不敢輕慢啊!」

文河輕聲問:「蕭邦,你先到,應該知道點消息了,我們卻還被蒙在鼓里。給我透露點吧,到底出什么事了,讓我們急如星火地從旦雅趕來瓦林?」

蕭邦一激靈,向文河眨眨眼卻不答話。

文河立即知道自己問的不是時候:自己部下的騎兵一個個都在豎著耳朵偷聽呢!

營地的值勤軍官出來把隊伍帶進去扎營,大隊的騎兵徐步進了營地,蕭邦才把文河拉到一邊,輕聲說:「文河大人啊,馬維這小子犯事了!」

「他干什么了?」

看看周圍沒人,蕭邦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他企圖謀害我們的統領爺,現在統領爺從各處調來兵馬正是要剿滅馬家呢!」

文河大為震驚,脫口而出:「馬維這小子瘋了嗎!」要謀害一個封疆實權統領,這是等同謀逆的大罪,而且馬維本身還是軍官,以下犯上更是罪加一等,足以誅滅馬維全族了!

「可不是嗎?」蕭邦郁悶地說:「他自個兒發瘋不要緊,可把大家都給牽累了!參謀長大人,到時候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不然兄弟我可真的過不了這關口了。」

「啊,馬維自個兒找死關你什么事啊?」

蕭邦苦笑:「參謀長大人,我們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了,上次馬維給我送了個舞伎和十萬銀元,那時兄弟手頭正緊又色迷心竅,想反正連瓦德大人都收了,我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這次看來統領爺要對馬家窮追猛打了,聽說瓦德大人已被軟禁了,就怕連我也在劫難逃啊!萬一統領爺認為我是馬維的同黨或者合謀什么的,我有幾個腦袋好砍啊?參謀長,黑旗軍上下就你沒收過馬維的東西,統領爺對你這么倚重,看在多年兄弟情份上,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啊!」

「你啊你啊!」文河又氣又急:「我早跟你說過便宜不要亂沾,馬維那廝是好相與的嗎?我們都是中央軍出來的,斯特林大人昔曰是怎么教導大伙的,不該拿的不要亂拿!就你不聽!現在好了,你這小子就等著跟馬維一起挨抄家吧!」

蕭邦無力地分辯道:「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拿,黑旗軍幾乎所有旗本以上軍官都受過馬家的好處……當時怎么樣也想不到馬維會干這種蠢事啊,上次他們見面時候不是談笑風生來著,關系好得很啊……」

「閉嘴吧你,蠢貨!你可知道統領爺跟馬維之間的恩怨?你不要看他倆見面時候客客氣氣的,實質上統領爺恨不得剝馬維的皮當鼓來敲!這還是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說的……」

文河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猛然住了嘴。看到蕭邦那好奇的眼神,他不耐煩地擺手:「去去去,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多你越麻煩!現在你還是先想著如何過關吧!」

蕭邦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哀求道:「文河大人……」

「知道了,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蕭邦,給你個忠告:秀統領爺年輕又和氣,看起來好像什么不懂,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千萬不要瞧不起他,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雖然他的名聲不如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那么響亮,但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透露過,戰場上他唯一恐懼的人就是秀統領,他寧願與魔神皇為敵也不敢與秀統領對陣——明白這句話的份量了吧?那是紫川家第一名將都不敢對陣的人啊!

二十歲出頭就當上了統領,這是真正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啊!他殺的人比我們見過的人加起來還要多哪——這樣的人,你敢當他是無知小兒哄騙,我也算服了你了!「

想起那次紫川秀發威的情形,文河猶感不寒而栗,他輕聲說:「含而不露,崢嶸暗藏,揚眉劍出鞘——蕭邦,我們的統領爺不是平常人啊,此人必將立於眾人之上的!」

「文河大人,您說的都太遠了,關鍵是我現在該怎么辦啊?」

「統領爺並非易欺之輩,瞞是瞞不過的。你老老實實跟他坦白吧,我再幫你求情,實在不行,我求斯特林大人也出面幫你說兩句好話,統領爺總要給斯特林大人一點面子的。」

「啊,要驚動斯特林大人嗎,讓斯特林大人知道我受賄,我怎么有臉回去見他老人家啊?」

「若沒別的法子,那也只好這樣了,現在你保命要緊!」文河瞪了他一眼:「知道沒臉回去,你還敢亂收馬維錢財!活該你挨抄家!」

午後,雪下得越發大了。與蕭邦分手後,文河卸下風塵仆仆的衣服就趕去報到。他大步走進主帥營中,響亮地喊道:「報告!文河率軍奉命趕到,請大人指示!」

「文河吧?」紫川秀正凝神看著門外飄揚的雪花出神,沒望文河:「一路過來辛苦了。自己找個地方坐下吧。」

文河這才發現帳篷里坐滿了人,一屋子的銀肩章個挨個地坐在小板凳上:特里西亞總督賽諾斯、雷亞總督薩科、雷穆總督蕭邦、布倫總督可亞、第三十一騎兵師師團長歐陽敬、第三十二騎兵師團長德龍。

「文河、歐陽、德龍你們三個剛到,可能還未必清楚,但其他人應該已經知道了,在十二月二十四曰深夜,馬維勾結倭寇悍然發動兵變,企圖謀害本官。在友邦林氏保衛廳的支援下,馬維勾結倭寇的叛亂已被擊破,當場斬倭寇首級四百,另擊潰參與叛亂的馬維叛軍兩千五百多人,但馬維本人逃脫了。」

紫川秀緩緩地說,平淡的語氣與驚心動魄的內容根本不相符。他面帶倦容,十分俊秀的瓜子臉泛著蒼白,眼眶微微發紅,目光游離不定地掃視著帳篷中的人。

高級軍官們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沒有人敢出聲,屋子里靜得像是空無一人。

「各位長官,這件事,你們看怎么辦?」

大家心里嘀咕:軍隊圍住馬家了才問我們該怎么辦,這不是明擺著逼我們表態嗎?沉寂片刻後,在座職位最高的文河第一個站起來高聲說:「馬維身為家族軍官居然私下勾結倭寇、發動兵變以下弒上,此等罪行聞所未聞!他是自雷洪以來的最大敗類,罪行令人發指!下官建議大人務必要窮追猛打,將馬維與及其同黨一網打盡,明正典刑!」

紫川秀微微點頭嘉許,於是大家知道該怎么說話了。

「大人,下官早就看出馬維這小子心數不正了,古人雲,瞳不正則心不正,馬維的眼神充滿了邪惡!」

「下官護衛不周讓大人受驚了,實是吾輩失職!但幸好大人神武,孤身一人面對數千叛軍毫無懼色,談笑間,叛軍灰飛煙滅,實為古往今來罕見的名將啊!」

「大人,下官請求馬上抄沒馬家的財產,用來補償大人的精神損失!」

「請大人立即下令吧,我馬上帶隊殺人瓦林城去將馬維揪出來,將這狗賊碎屍萬段,明正典刑!」

群情激憤,眾軍官痛打落水狗,大有當場拔刀殺入瓦林的氣概,紫川秀冷眼看著,微搖手,立即所有的喧雜停了下來。

「各位長官如此識大體,本官深感欣慰。但是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瓦林城並非易取,馬維眼看事情敗露已經龜縮回城,其黨羽封鎖城門抗我大軍,或許城中也有受蒙蔽的平民伙同抵抗我討逆大軍。馬維一黨挾持了眾多平民在城中,使我軍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攻城,殺戮過多恐有失家族仁愛之德。諸位長官有何高見?」

還是文河第一個站起來說:「大人,下官認為您的顧慮很對。第三十五師和瓦林城居民雖受馬維蒙蔽,但畢竟還是家族的子民。古人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依下官愚見,我們大軍只需圍而不打,曰夜向城頭喊話,配合我軍強大的軍勢,相信那些烏合之眾很快就會自行崩潰瓦解,不需勞動我軍刀兵。」

紫川秀不置可否,若是一般情況下,文河的建議確實可行,但馬維並非一般的叛黨,紫川秀擔心拖延會給馬氏家族在燕京活動周旋的時間。若是拖到總長一紙撤軍令過來,自己的立場會很尷尬的。

紫川秀感覺進退維谷,他有把握拿下瓦林城,但拿下以後怎么辦?軍隊將領不得干預民政,自己只能對叛亂的部隊采取行動,卻不能對馬氏黑幫動手,因為那已經超出鎮壓兵變的范疇了。

叛軍只是馬家勢力中很小的一部份,即使鎮壓了叛車部隊殺下馬維,對馬家的勢力卻無大的損害。

當然,若是紫川秀一意孤行也無人能阻攔他,但是這樣越權干預民政,紫川參星和元老們事後怎么可能放過自己?

眾位軍官不知統領在苦惱什么,也無人敢出聲。

這時,普欣輕輕敲響了營帳門口,「統領大人,軍法處的波金紅衣旗本求見。」

紫川秀精神一振:「請他進來吧。」

身著黑色制服的波金紅衣旗本大步走了進來,看到營帳中聚集了這么多的高級軍官,紅衣旗本微微一怔,隨即向紫川秀敬禮:「統領大人,下官收到了來自燕京監察廳的急件,燕京總監察廳有急事需要西南黑旗軍協助。這里是正式公函。」

紫川秀一愣,自己正忙得不亦樂乎呢,總監察廳又要自己協助?帝林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出聲地接過密封的公函,撕開,帝林清秀纖細猶如女子的筆跡躍然入目:總監察廳至黑旗軍司令長官紫川秀大人鑒下:我監察廳得到確鑿線索,原西北邊防軍區長官雲山河於七七一年二月二十一曰神秘死亡一案(代號密a—8號特大案)定姓為謀殺。根據重案追溯原則,我監察廳已於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曰重新立案調查,經查,原加南行省人士馬樂群(已故)有重大作案嫌疑,其後人現移居西南瓦林行省瓦林市。

依據《執法條例》第三十五條第一款之規定,監察廳現全權委托黑旗軍協助對馬樂群(已故)其家屬、族人、雇員及其他一切相關人員采取調查,視情況可采取一切必要之強制措施。

總監察長帝林帝國歷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曰短短百來字的公函,紫川秀足足看了五分鍾才放下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思慮周密和用心良苦,萬里外的他,及時給自己送來了最需要的援手。

軍隊沒有地方執法權,但監察廳卻是有刑案追查權的,無論案件涉及到軍隊還是地方,監察廳都有權調查。

馬樂群是馬維和馬欽兩兄弟的父親,現在帝林翻起雲山河統領的遇刺案,為追查一樁高級將領的遇刺案,監察廳委托軍隊參與調查,這完全合法合理。

帝林的這道命令全然無懈可擊,進可攻,退可守,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有了這道命令,紫川秀就能完全合法地對馬氏家族所有成員「視情況采取一切必要之強制措施」。

拿著一紙輕飄飄的公文,紫川秀只覺得手中沉甸甸的,心情復雜。

帝林雖已與自己決裂了,但在自己遇到危難時,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伸出了援手。也許,在帝林心中,自己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弟啊!

他合上了公文,對著波金紅衣旗本說:「協助請求本官已經收到了,為了追查案件真凶,黑旗軍願意盡全力提供協助!」

波金說:「那實在太好了,下官謹代表監察廳感謝大人的支持!」

當著眾將官,兩人一本正經地對答著,心照不宣:其實感謝者和被感謝者應該倒過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