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雨將至(2 / 2)

紫川 老豬 5107 字 2020-12-01

「媽的!」不顧自己身份,羅明海罕見地罵了一句粗口:「文河你這個王八蛋,老子要是能走出去,還用得著你!那個旗本——對,你姓歐陽是吧?歐陽旗本,我命令你立即把這群亂兵趕開!」

「遵命,大人!」歐陽敬嬉皮笑臉地走過來,沖著士兵們笑嘿嘿道:「兄弟們,請你們走開,好嗎?你們再不走我要生氣啦!你們還不走?真的不走?好,你們不走,我走!」

歐陽敬屁顛屁顛地跑回羅明海面前,嬉皮笑臉得攤開手:「大人,我命令了,但他們不肯走。那可怎么辦好呢?」

「你!」羅明海被這個憊懶家伙氣得七竅冒煙。他想找在場的另一個旗本德龍,卻望來望去不見人——早在沖突一開始,老殲巨滑的德龍早一溜煙跑得沒影了。無奈之下,羅明海只好直接向士兵們喊話:「弟兄們,我是總統領羅明海!你們想干什么?」

士兵們響亮地回答:「總統領大人,秀川統領斬殲除惡,有功無罪,請大人收回處罰決定!」

「這是總長殿下的旨意,你們膽敢……」

數十人異口同聲喊道:「除惡無罪,懲殲有功,請家族收回成命!」

「你們!」

「除惡無罪,懲殲有功,請家族收回成命!」

不但室內,軍部大樓外也傳來了應和的呼聲,整棟軍部大樓已經被四面八方包圍了,聲勢之大,竟不下數千人之眾!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最後如山洪海嘯般澎湃而上!

發現自己身陷重圍,高官們無不面色摻白,秦路扯了下羅明海衣服:「大人您宜當機立斷,遲則恐生不測之禍!」

羅明海狠狠盯了紫川秀一眼,小心問秦路:「你看,他敢嗎?」

「大人,我相信秀川統領並無此意,但是現在局勢發展已經不受控制了!」

看看羅明海低頭不出聲,秦路知道他其實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話,只是礙於面子不肯退縮,他微微一笑,轉向紫川秀:「秀川大人,下官是軍務處處長助理秦路。」

「你好,秦路閣下,我認得你。」

「下官相信,秀川大人您定有不得已的委屈。但現在局勢很混亂,這並無助於秀川大人您洗刷委屈。不知大人您能否信任下官呢?」

秦路坦誠明亮的確雙眼正視著紫川秀,語氣鎮定溫和,那自信又從容的軍人舉止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紫川秀也在思考。殺掉羅明海是很容易的,幾分鍾之內就可以把這群高官連同警衛全班剁成肉醬,他們一個也跑不掉。問題是,殺了他們以後,事情怎么收場?難道自己真要起兵造反嗎?

紫川秀也借機下台,他笑道:「既然秦路大人您這么說了,我還有什么信不過的呢?文河!」

他輕輕叫了一聲,剛才聽力不好的文河一下子耳聰目明起來了,高聲應道:「下官在!」

「約束弟兄們不要亂動,不要驚擾了燕京的貴客!」

「遵命,大人!——你們全部退到外面去,把刀子都收起來!」

就如剛才沖進來一般,士兵們魚貫退出了會議室,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盯了瓦格拉爾幾眼,示威姓地舞動手上的馬刀。瓦格拉爾嚇得軟癱在座位前,屎尿齊出,一股難聞的惡臭令眾人掩鼻。

但同樣驚魂未定的同伴們也沒心情嘲笑他了,高官們這才見識了軍隊的恐怖,那些大兵們一旦惱起來,哪怕總統領或者元老之尊也照舊讓你血濺五步。能壓得住他們的,惟有象紫川秀這樣出身行伍的將領。

大家都心里打鼓:這怎么調查法?如果沒有紫川秀的保護,一行人根本走不出這棟軍部大樓,紫川秀一翻臉,大家就得人頭落地了!

羅明海沉著臉:「紫川秀統領,請跟我們走!」

眾人出了會議室。軍部的走廊兩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虎視眈眈得盯著來自燕京的高官們,無形的殺氣彌漫在空中。從兩排武裝士兵的夾道中間通過,燕京的高官們汗流浹背。幸好,士兵們只是看著。沒有人上來阻攔動手。

走出軍部大樓,在黑旗軍司令部的大樓前面,聚集了好幾千的武裝士兵,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封鎖了軍部和市政大樓所在地的街區。看到紫川秀的身影從大樓里出現,就像那石頭落入平靜的池塘。士兵群中起了搔動,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統領爺出來了!統領爺出來了!」

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紫川秀的面前。呆呆地看著車廂,紫川秀知道,一旦上了這輛馬車,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羅明海宰割了。他苦笑一下,抬腿上了馬車。

「他們要把統領爺帶走了!」圍觀的士兵里爆發出了一聲大喝,上千的士兵「嘩」地亂了。有人大喊:「統領爺,不要跟他們走啊!黑旗軍會保護你的!」

「統領爺,我們會保護你的!那群官老爺休想欺負你!」

「統領爺,不要離開我們啊!」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叫道,有人試圖沖開士官生的包圍圈要過來把紫川秀拉下車來,士官生們在拼死地組人牆攔阻士兵們。

「退後!退後!」

「滾開!別擋道!」

雙方的刀槍都已經出鞘,對峙的火yao味越來越濃,隨時可能大打出手。場面亂成一團,混亂中,有人用力的抓住紫川秀的肩膀把他扯下了車子來,紫川秀回頭,那人竟是黑旗軍的副統領文河。他一字一句地說:「大人,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統領!您沒有錯,我決不會讓他們就這樣把你抓走!黑旗軍會保護你的!」

雪後的冷天,這個淳朴的漢子額頭上全是汗,眼神中卻流露出不可動搖的堅定,顯示這個沙場猛將已經下定決心定要做到自己所說的,哪怕是起兵反叛!不止是文河,黑壓壓的一片黑旗軍官兵都在向自己望來,官兵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和擔憂。

望著那些焦急的眼睛和面孔,紫川秀心頭涌上了一陣暖流,喉頭仿佛被什么哽咽住了。他揚起手示意有話要說,下面的喧嘩聲逐漸停息下來了。

「黑旗軍的士兵們,安靜。你們與我都是家族的軍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我們接到了這個命令,盡管你我都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作為軍人我們是無權判斷的。現在,我將暫時離開你們。在離開之前,我命令你們,無論將來發生什么事,你們都要忠於紫川家族,服從總長殿下和寧殿下的命令!忠於家族,服從命令!這就是我給你們的命令!」

「統領爺!」文河哀號一聲,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淚水長流。很多士兵不出聲地抽泣起來。紫川秀嚴厲地看著他們:「夠了!實在太難看了,哭得像個娘們似的!我麾下沒有這么沒出息的兵!給我拿出點軍人的樣子來!」

「敬禮!」

在場軍人昂首挺胸地向紫川秀行禮,連那些士官生也不例外。羅明海也慢慢舉起了手,緩慢地向紫川秀行了個禮,用目光向紫川秀不出聲地道謝。

紫川秀向眾人庄重的回了一個禮,轉身消失在漆黑的車廂里,秦路跟著上了這輛車。車隊向旦雅的城門開去。走出很遠,還能隱隱聽到後面傳來的呼聲:「統領爺,一路走好!」

秦路由衷地感嘆道:「統領您深明大義,若不是您,今天的場面不可收拾了,謝謝您。」

紫川秀淡淡地說:「也沒什么,不過盡職責本分罷了。身為家族軍人,我總得維護家族的威嚴。」

「軍心即民心。秀川大人您上任短短幾個月,西南各地就萬眾歸心,下官實在很佩服。」

「秦路大人,這該不會成為我的又一條新罪名,說我故意收買人心,意圖不軌吧?」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出了旦雅城門後,車窗的簾子放了下來,車窗內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更不知道車隊是往哪個方向走。黑暗中,秦路完全看不到紫川秀說話的表情,他微微一震:「統領大人,您說笑了。」

「我也希望是說笑啊,但家族統領竟然會為殺倭寇和黑幫而被立案調查和囚禁,那出現更荒謬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路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才說:「秀川大人,您是明白人。我也不和您說套話了:對你進行立案調查,軍方是強烈反對的。斯特林大人本來想親自參加對你的調查的。但是元老會不同意。他們認為,斯特林大人與你關系過於密切,如果讓他來調查你,那就等於——」

紫川秀幫他說出口:「就等於紫川秀自己來調查紫川秀。」

「正是這個意思!」秦路一拍手:「同樣的理由,他們也把監察廳的帝林大人給否決了。這次調查主要由總統領羅明海和元老會主持,軍方和監察廳不會有多少發言權。您要有思想准備。」

「羅明海和元老會?」紫川秀笑道:「總長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不是為了美化燕京市容,把燕京心胸狹窄、最招人討厭的家伙都趕到旦雅來好眼不見為靜?」

秦路干咳了一聲,紫川秀才發現自己口誤了。他歉意地笑笑:「哦,抱歉。我不是說你,秦路閣下。你心胸開闊得很,也很招人喜歡——我發現有幾個女孩子就很仰慕您,有沒有興趣呢?」

秦路哭笑不得:「統領大人,好意心領了。我家小孩都5歲了。」

「哦,那就太可惜了。」

紫川秀輕聲吹起了口哨,歡快愉悅的哨聲回盪在車廂內。

秦路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他。眼前的人是家族的統領,聲名顯赫的英雄,眼下卻突然淪為了自己的階下囚,命運朝不保夕。突然遭遇如此驚變災難,他沒有絲毫悲傷驚慌,反而是笑容滿面,秦路實在無法理解。最後,他忍不住問:「統領大人,恕我冒昧,這次您被停職調查,著無論如何不能說是一件好事。但我看您好象很開心的樣子?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紫川秀望望秦路,笑著說:「秦路閣下,人生宦海沉浮有的時候真的要看淡點。降職、流放、罷免、大起大落,這對我簡直是家常便飯了,每年都要遭遇上幾次。我連判國賊都當過,相比之下,這又算什么呢?」

秦路由衷地感嘆:「大人胸襟廣博,非我們所能企及。非常人方能成就非常事,難怪大人您成就非凡了!」

紫川秀笑而不語,他當然開心:剛才他還以為是私放流風霜這事東窗事發了,那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他擔心得要死了,忽然知道,原來只是因為馬維——相比之下,那算什么啊!簡直就跟一個殺人放火的汪洋大盜落網後只被控告紅燈時橫穿馬路一般。

窗口蒙上了黑布,紫川秀連車隊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他只是感覺開始道路比較平坦,後來就顛簸起來了,車身向後傾斜,應該是上坡,接著是向前傾斜,那又是下坡,又是轉彎,有時紫川秀竟然感覺車隊像市在往回走。這樣反復了幾次,紫川秀頭都有點暈了。

他雖然當了幾個月黑旗軍統領,但對旦雅周邊的地形並不熟悉,一時間竟想不起旦雅城郊有哪處地形這么復雜的山丘地形,望向秦路,後者也是一臉的糊塗,苦笑道:「統領大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一直折騰到了下半夜,馬車終於停下來了。有人從外面打開了車門,清涼的夜風帶著山野的新鮮空氣一起涌進來,兩人都為之精神一振。

紫川秀跳下了馬車,落在一片長滿了花的草坪上,腳底軟綿綿的。頭頂是一片閃耀的星空,夜空潔凈得像一顆巨大的藍寶石,風中傳來了玉蘭花的香味。

他正處在一個小山的頂上,四面是遼闊寬廣的大地,目光一直到達地平線上。褐色的大地無限地在眼前被縮微了,森林、農庄、河流、一切都一覽無遺。從狹窄悶熱的車廂里來到如此聖境,紫川秀心曠神怡。他很想躺倒在這片綠油油的草坪上享受晚風和大自然的恩賜。

草坪的盡頭有一座闊葉樹林,林中露出了白色的尖頂屋頂,窗口的燈光透過林間的空隙射出來。幾個身著禁衛軍服飾的軍官從林子里走過來。領頭的中年軍官瘦高得像根竹竿,長長的瘦臉上滿是憤人妒世的嚴肅。他向紫川秀行了個禮:「紫川秀統領大人嗎?」

紫川秀只是淡淡回了個禮,他沒興趣回答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

那軍官眼中露出了怒意,他仍是禮節周全地說道:「下官是蒙克多副旗本,隸屬於禁衛第一師。在大人停留此地期間,本官很榮幸地負責保衛大人的安全。如果有任何不當之處,請不吝指出。」

名為保衛安全實質是監視看管,這是小孩子也懂的事。紫川秀微微點頭:「辛苦了,如此就麻煩貴官了。」

蒙克多生硬的一躬身,轉身做個請的手勢,幾個禁衛軍官不出聲地站在了紫川秀的身周,表面恭敬,手卻有意無意地按住了刀柄。紫川秀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傳來。這些經歷實戰的軍官和士官生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們的眼神更亮、更冷、更靜,也更殘酷。只有殺過人的好手才有這種眼神。

紫川秀開步向林子中的庄園走去,跟在他後面的秦路也想過去,卻給蒙克多攔住了:「大人,很抱歉,我們接到命令,這里只接待紫川統領一人,閑雜人等一律不准進,大人您請回吧。」

秦路氣得臉都歪了:「我是中央軍副統領,軍務處委員、調查組成員,難道我也是閑雜人等嗎?」

「秦路將軍,非常抱歉。」蒙克多點頭致歉,但身形依舊擋在秦路面前。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我們接到命令,必須如此。」

「混帳,誰那么亂來給你們的命令?」

「紫川家族七代總長,紫川參星殿下。」蒙克多平靜地說。

突如其來的停頓在幽靜的晚上顯得特別刺耳。秦路愣住了,僵立原地不知所措。不忍心看到他的難堪,紫川秀不出聲地快步朝林子里走去,幾個禁衛軍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

這是一個坐落在山頂林間的小庄園,進了大門以後,紫川秀才發現里面的空間比外面看到的要寬闊得多,幾棟白色尖頂的別墅錯落有致地坐落在翠綠的草坪上,別墅間隱約可見隱隱綽綽的警衛身影。

見到有人進來,卧在草坪上的幾條大狼犬發出了低沉的嗚嗚聲,聲音中隱含著殺氣。

紫川秀停下了腳步,他是知道這種狼犬的,這種狼犬有個可怕的名字叫做「暗夜殺手」,帝林曾向他展示過,它們被切除了聲帶,專門一敵人喉嚨為攻擊目標,一口致命,它們的凶殘曾給紫川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統領大人,」蒙克多不動聲色地說:「這些狼狗不認生人。十分凶狠。請大人記得千萬不要擅自離開居住區域,否則萬一您受些什么損傷,我們實在無法負責。」

紫川秀笑道:「多謝提點,十分感謝。」

「哪里,這是下官分內的職責。您的房間在這里,請跟我來。」

從這晚開始,紫川秀就開始了他的變相軟禁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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