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將對壘(1 / 2)

紫川 老豬 5078 字 2021-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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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慘的聲音回盪在江河兩頭,一瞬間,十幾萬軍隊聚集的朗滄江兩岸竟靜得鴉雀無聲,大家都在側耳傾聽著,竟忘記流風霜就在身後追趕了。

喀嚓一聲輕響,慘叫聲嘎然而止,人人如釋重負地長吐一口氣,隨即,江兩岸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如雷的歡呼聲:「好樣的,統領大人!」

一個榜樣就在面前,再沒有人敢胡亂插隊搶道了,撤退秩序重新變得井然有序,在守備隊的指揮下,士兵四人一列跑步過橋,疏通速度頓時快了很多。

浮橋也做好了,歐陽敬異想天開地把幾十輛馬車串在一起,推入河中,由幾個士兵在橋上拉著過去。

馬車都是木板制成的,入水即浮了起來,士兵們可以踩著浮在水面上的馬車快步跑過來。

這樣居然造出了兩座浮橋,河兩頭又爆發一陣歡呼,士兵們激動地歡呼:「紫川統領萬歲!」

在橋頭邊搭建了一個臨時指揮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紫川秀坐在一個木箱做的臨時椅子上打開了地圖夾板。

盯著地形圖,他心急如焚。

丹納渡口和大橋是從西北通往di du的必經之道,整個朗滄江流域就這段河面最為平緩、狹窄。過了這個渡口,騎兵們能一馬平川,不歇息地直奔di du。

這是敵人無論如何要奪取的要害,如此重要的陣地,紫川秀卻只能靠一萬騎兵來守衛。

面對強悍的流風霜軍,他感覺就像是身上衣衫單薄卻迎著刺骨寒風奔跑一樣。

有人走進門來,紫川秀抬起頭,三十二師的德龍旗本站在自己面前。

老軍官俯著身子不安地對紫川秀說:「大人,要守住這里,起碼得兩個步兵師,在這種狹窄的河岸地區作戰,騎兵派不上用場,只能當成預備隊反突擊用。

敵人隨時可能到,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得馬上修築工事。」

這個經驗豐富的老軍官和自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望著老軍官那黝黑而清瘦的臉,兩人都是一臉的無奈。

很多事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紫川秀當然明白,現在最安全的是把橋梁給拆掉以免落人流風霜掌握中,但卻不能:對岸的撤退部隊都還在指望著這條橋救命啊!

「當務之急是兩件事,第一,立即沿著河岸展開防線,但我們兵力不足;第二把散兵集結起來,要把他們編整成可以重新投入實戰的部隊,但可能也來不及了。」

紫川秀望著那批身上毫發無傷的潰兵說:「他們可能都沒跟流風霜交上手就垮下來了!」

德龍連連點頭,有經驗的指揮官都明白,要把一批與敵人交過手失敗的老兵重新投入戰場,這比驅趕一群還沒與敵人照過面就垮了的士兵上陣容易得多。

老兵們與敵人照過面,見過血,而那些新兵則完全是被自己的心理壓力給打垮的,他們心里存在著失敗的yin影,稍有風吹草動就容易慌亂。

「報告!」

眾人一起驚奇地望向指揮部門外,一個中年紅衣旗本正站在那里。

他身材勻稱,頭盔之下露出了略微蒼白的頭發,在幾個陌生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這個紅衣旗本略顯局促不安。

他走進帳篷里,打量下人們:「聽說,這里有個臨時戰地指揮部,有個統領在這里指揮?」

看到了紫川秀肩上的金星,他像是眼睛被火灼了一下,響亮地腳跟一磕:「統領大人!」

紫川秀站起身,迷惑地看著他:「請問尊姓大名,貴官是哪個部隊的?」

「楊寧!是你嗎,楊寧?」德龍突然歡喜地叫出聲來:「楊寧,老同學,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德龍!」

「德龍,是你!真是好久不見了,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兩人激動地握手問好,多年好友重逢,即使在戰場上那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德龍直接地問:「你現在在哪里了?」

「我在西北逼防軍第三兵團擔任副兵團指揮,兼任二十三步兵師師長。」

「啊!」幾個人驚叫,德龍望向紫川秀:「剛才那個米海,好像也是西北邊防第三兵團的。」

楊寧連連擺手:「不要誤會,不要誤會,我不是為這個事來的。米海雖是我同僚,但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統領大人,我也是帶慣兵的,也知令行禁止,軍令如山。米海明知故犯,已觸眾怒。現在十幾萬兵馬潰不成軍,若不殺人立威,如何能統軍?我若是你,我也要斬了他。」

眼見對方並非為興師問罪來的,紫川秀大大的放下了心,握住他手用力地搖一下:「謝謝!楊寧閣下,謝謝理解!但是,閣下,您的部隊在哪里呢?」

紫川秀問,但心里並不抱什么希望。

一路上,他見過太多被打得一潰如水的部隊和無數孤零零的光棍司令了。

楊寧用力地揮手:「二十三、二十四兩個師已經過了橋,二十五步兵師還在河的那邊,還有一支輜重隊還呆在那邊。大人,我想請求您允許我們的部隊優先過河!」

紫川秀睜大了眼睛:「你的兵團還保存著完整編制?」

「撤退得太過匆忙和混亂,我們被流風霜掏了指揮部,兵團總指揮白希副統領失蹤了,可能已經……」他略住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出聲地脫下了頭頂的軍帽。

「但是兵團戰斗主力還是保持完好的,輜重隊和糧草隊都還在。」楊寧低聲地解釋說,仿佛兵團潰退是他的錯。

仿佛被人從背後猛推了一把,紫川秀猛然跨到楊寧面前,熱情地握住他的手:「楊寧紅衣閣下,你們現在有什么任務?」

「我們與明輝大人失去了聯系,沒人給我們下命令。」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就是忙著撤退?」

「對。」

「懂了!」紫川秀整理下軍裝:「我是紫川秀,統領處成員兼黑旗軍司令。雖然你隸屬邊防軍,我隸屬黑旗軍,但根據軍務處的命令,我全面統管朗滄江丹納渡口防御,在這個地段的所有部隊通通歸我指揮。」

「我明白。」

「奪取di du必先奪取朗滄江,奪朗滄江必先奪丹納渡口!一定要守住渡口,這是死命令!」

「請下達命令吧,統領大人!」楊寧舉手行禮,用力碰了下腳跟。

當晚入黑時候,在流風霜騎兵的猛烈進攻下,第七軍終於垮了下來。

大群大群的潰敗士兵狼奔兔突地撤到河西岸邊,遙遙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影影綽綽的紅se影子。

紅衫騎兵成群成群地出現了,他們一式紅se的制服,那片鮮紅的海洋賽如波濤,鮮紅的海洋上方,馬刀反she夕陽的亮光閃耀人眼。

騎兵們從高處猛撲而下,直沖河口的低窪地帶。

盡管已經采取了種種措施,但還有近萬的紫川家士兵沒能過河。

看到敵人出現,求生的yu望頓時壓倒了紀律的約束,等候過江的人群轟的炸開了,人群哭著喊著四散逃竄,紅衫騎兵毫不停頓地殺進去,猶如大船在海洋上乘風破浪,激濺起一陣慘叫與鮮血的浪花。

殘肢斷臂在人群的上空飛舞,馬蹄將倒地的人踩成了肉泥。

一路騎兵殺過去。

在人群中用血肉開出一條道路來,又是一路騎兵殺過,在逃亡的人流中,數十路騎兵反覆來回縱橫交錯、沖撞、攔截、追尾,那些逃跑的紫川家士兵好不容易沖出了一路追殺,面前又是一路,耳邊到處是馬刀砍殺的呼呼風聲,是那騎兵們的吆喝:「殺殺殺!」沒有憐憫,沒有同情。

想到遠京向di du投降的屈辱,流風家士兵把恥辱心變成了戰意,鐵石心腸,殺得特別狠,特別重。

「想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就在橋頭!」

人同此心,上萬人一起向橋頭涌去,人擠得簡直無法形容,那黑壓壓的漩渦般人流中不時發出慘叫。

為了求得一條求生的道路,秩序和紀律盪然無存,紫川家官兵不惜拔刀相向,自相踐踏,殺開血路,那幕慘劇令河東岸的士兵看得毛骨悚然。

更多的士兵無法擠上橋,眼看情況危急,他們紛紛把身上的衣衫和褲子一脫,撲通、撲通就往水里跳。

一時間,河里黑壓壓的全是人的腦袋,密集得能踩著這人流不濕腳地從對岸走過來。

很多士兵都是不會水的,全靠抓住那匆忙搭建的浮橋和繩索才勉強浮在水面上,攀爬的人太多了,成百上千人像螞蟻爬滿方糖一樣爬在橋上,簡單搭建的浮橋如何能承受如此的重量?

轟隆一聲,一座浮橋凄慘地沉進了水中,還在橋上的上千士兵無助地落入了結著薄冰的水中,他們拚命掙扎:「救命啊!救命啊!」無數的手在水面上撲通撲通掙扎搖晃著。

一個浪頭過來後,只看到幾只手無助地在水面上晃了幾下,水波漣漪過後,幾百上千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誰也沒有料到,生死的分界竟以如此清晰的實體展現在眾人面前,就是這條寬不到一里的朗滄江。

能過江的,那就活;不能過的,那就死。

河西的士兵像兔子一般被流風家騎兵大肆宰殺,淹死在大江里,慘死在馬刀下,陸地上是橫屍遍野,江面上也是黑壓壓的人體隨著江水上下浮沉,血水把江面都染紅了。

包括紫川秀在內,河東岸的數萬官兵屏息看著這一慘劇,那邊是震天的慘叫和求救聲,這邊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只聽到河水沖擊堤壩發出的低沉嘩嘩聲。

等河對岸的喧囂結束後,除去死者,所有人都投降了。

西岸那里跪倒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紫川軍,雙手舉得高高。盡管一地的兵器,伸手就能拿到,卻沒有一個人敢拿起武器。相反,所有人都把頭磕得低低的,唯恐引起騎兵的誤會。

流風家騎兵們放聲大笑,從紫川家俘虜們面前縱馬揚塵而過,笑聲遠遠地傳到江對面。

東岸的紫川家士兵們都恥辱得抬不起頭來了:跪在那邊的人,與自己穿著同樣的制服,是自己的同胞戰友,看到他們遭受如此的恥辱,自己卻不敢過江去救援他們!

在場的最高指揮官是紫川秀,他也感到心情復雜。

一直以來,受過的正統教育都教導他,軍人都應該英勇戰斗直至光榮戰死,投降和被俘那是懦夫的行徑。但身處此境,將心比心,他實在不忍心深責那些被俘的軍人。

雖然說軍人理應抵抗直至死亡,但是在軍人之前,他們首先是人。

家族無法救援他們,他們孤立無援,這種情況下,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如果自己站在安全的江這邊對他們喊話:「抵抗到底,戰死吧!紫川家會懷念你們的!」

——紫川秀無法想像自己能干出如此卑鄙的勾當。

俘虜很快被押送走了,對岸變得空盪盪的一片,廢棄的制服、兵器和其他亂七八糟的雜物丟了一地。

朦朧的暮se中,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流風霜的騎兵,騎兵沿著河東岸來回穿梭,與這邊隔岸相望。

紫川家的士兵對著河對岸破口大罵,叫罵聲響成了一片:「西蠻子,滾回去!滾回去!」

這邊喧囂震天,對面卻報以沉默。

暮se中,一個流風家騎兵駐馬岸邊,紅衫如火,脫下了鐵盔的小巧頭顱堅定地眺望著東方,挺拔的身影融入了身後的冉冉落山的夕陽中。

他冷冷地眺望著這邊喧囂的軍隊,冷峻得如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塑。

一邊是罵聲震天,一邊卻是死一般的沉默。縱然相隔遙遠,騎兵那如火一般的戰意仍然灼熱了紫川秀的眼睛,他打了個冷戰,預感即將到來的一戰將非常艱難。

入夜,流風霜的主力部隊趕到了。

由於天黑,無法觀察對岸的具體情形,只聽到人叫馬嘶聲響了一晚。

幾個冒死鳧水過去觀察的偵察兵回來都說,對方在距離岸邊五里處扎了營,兵力極盛,但營地jing戒得也非常嚴密,巡邏隊一直派到了岸邊,他們不敢靠近觀察。

接下來的一天里,兩軍隔著河岸對峙,流風霜並沒有立即發動進攻,用這難得的空隙時間,紫川秀迅速做好戰斗准備。

一個上午時間,紫川軍沿著渡口河岸挖了一個長達兩公里的壕溝陣地,大量的河水被順著堤壩引進了河邊的田野上,造就了一個人工的沼澤,水足足有過大腿深——這是紫川秀的靈機一動,目的是為了克制流風霜騎兵的高速機動能力。

盡管前線撤回來了十幾萬的軍隊,但這些部隊真正能頂用的並不多。

紫川秀雖然勉強把他們集合到了一起,但是軍心極其不穩,每天都有大量人馬當逃兵,第一天歐陽敬就行軍法殺了上百個逃兵,但是潰逃的勢頭仍舊有增無減:這群驚弓之鳥實在給流風霜打怕了。

如果非要強迫這群烏合之眾與流風霜對陣,只怕隊列還沒展開他們就嘩嘩的全跑光了,不但起不了作用,還動搖自家軍心。

這種情況下,紫川秀主要能依靠的是楊寧的兵團,這個兵團擁有三個步兵師,雖然在撤退途中受到了一定的損失,但是該部隊的指揮系統還是完整的,秩序和紀律都比較好。

楊寧兵團沿著河岸一字擺開,他們負責第一線防御。

午後時分,流風軍不知從何處搞來了幾十只小船,船隊順著河流飄到東岸,朝著岸上的守備工事放了一通箭,結果箭矢通通落空了——紫川秀的兵力布置在人工沼澤地後面,那里居高臨下地俯視堤壩。

船上的流風士兵可以登上堤壩,卻無法在光禿禿,毫無遮掩的河壩上堅守。

雙方弓箭手對峙著互she了幾分鍾,戰況對流風軍不利,他們死傷了十幾名弓箭手後撤離了堤壩,船隊又返回了河的西岸。

用簡陋的望遠鏡,流風霜不動聲se地觀看了整個戰況。

當發現敵人居然放棄天然的堤壩陣地時,她的眉頭輕微地挑了一下,放下了望遠鏡。

「知道對方指揮官是誰嗎?他很有自信,並非一般守將。」

左右將領一愣,擔任流風霜助手的中營指揮使英木蘭把身子一挺:「根據紫川家兵力部署情報名冊,朗滄江丹納渡口的指揮官是——」

他翻閱手上的一本小冊子:「朗滄江丹納渡口並沒有安排紫川家的正規軍駐守,由一個預備役的副旗本帶著地方守備隊駐扎,這個預備役副旗本名叫高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