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南之戰(2 / 2)

紫川 老豬 4894 字 2021-01-29

帝林軍各支特遣隊分進合擊,進退神速,黑甲的士兵猶如一群密集的蝗蟲,經過之處便是一片慘叫和廝殺,死亡和毀滅。村庄、城鎮、城市、農場,大軍所經之處,留下的只剩一片血海和焦炭。

「帝林來了,快逃命啊!」恐怖的聲音回盪在河丘城上空,市民恐慌不安,一ri數驚。大批邊境住民被屠殺,幸存者紛紛離開了家園,涌往河丘城避難。而河丘本城的居民卻逃往更南的地域,甚至涌往流風家國境。數以千計的倉庫和店面被掠奪,被焚燒,上十萬邊境住民被屠殺,上百萬民眾逃難而流離失所,河丘城內的秩序紛亂不堪,殺人、搶劫、盜竊等各種惡xing刑事案件層出不窮,謠言滿天,居民人心惶惶。

面對帝林軍的屠殺,林家的軍隊不是沒有做過抵抗。四月十六ri,軍務長老林康從旦雅派出了一支四萬人的追擊部隊試圖阻止帝林軍,但在河丘與旦雅之間的國道上,這支部隊被沙布羅和哥普拉前後夾擊,聯手擊潰。

河丘皇畿和旦雅大營都大為震驚。帝林軍團的斥候部隊頻繁活動,不斷襲擊林家的信使和斥候,這造成了旦雅城和河丘皇畿的情報空白。因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帝林部隊埋伏,旦雅大本營和河丘皇畿相互之間也缺乏配合默契,於是兩城的指揮官都謹慎的把兵力緊緊收縮在城內,不敢再派兵出戰。

這也是戰爭史上罕見的一幕了,河丘皇畿駐兵馬十二萬,旦雅大本營駐兵二十二萬,但就在這兩座軍事重鎮之間,帝林軍隊的數萬兵馬竟能一連幾天肆無忌憚的橫行屠殺,如入無人之境。讀到這段歷史,後世不知是該贊嘆帝林的膽氣過人,還是該鄙視林家的怯弱如鼠。

加急jing報鋪天蓋地的朝河丘總參謀部涌來。因為軍務長老林康在旦雅前線指揮軍隊,河丘城內軍事指揮權交給了林文。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將除了擔任林氏家族的總參謀長外,他還是林氏皇家軍事學院的校長,這是一位沉穩老練的將領,素來以穩健沉著而著稱。

此刻,他死死盯著牆上的大地圖,眉心的皺紋深深的聚成一個「川」字。在地圖上,靠近東部邊境的村鎮一個接一個的被標上紅se符號,這表明它們發來了求援信號。但也有不少村鎮並沒發來信號。這並不表示它們安然無恙,正相反,這表明全村都被宰得干干凈凈,連發jing報的都逃不出來。

過了好久,他才回過頭來,望著滿座同樣神情肅穆的參謀軍官們。

「敵人來勢凶狠,在兩百多里的國境線上全線突擊,處處開花。但到底哪一路是他的主力所在?他又想干什么呢?」

和長官一樣,河丘參謀部的菁英同樣在冥思苦想,神se凝重。

對於一般將領來說,分兵確實是大忌,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但帝林不同,他是當代一流的名將,他的許多戰例至今仍是河丘皇家軍事學院學習的經典案例,他對部隊的掌握和運用絕非一般庸將能比,不可能犯那種愚蠢錯誤的。誰若輕視他,誰就自取滅亡。

經過半個小時的激烈討論,參謀部做出總結:「帝林采用的是分進合擊的多頭蛇戰術。他派出四到五支部隊,每支部隊都在兩三萬人左右,彼此呼應,距離不超過五十里,旋分旋離,行動迅速。敵人將領之間有高度的默契和配合,無論我們攻擊敵人的哪一路兵馬,其他三路兵馬都會撲上來包抄我軍,配合著吃掉我們的兵馬。比如林康長老的追擊部隊本來是想攻擊敵寇哥普拉的部隊,卻不料敵寇沙布羅突然從五十多里外快速迂回到他背後,導致了我軍大敗。假若我們出動絕對優勢的兵力,那帝林就會遠遠避開,不與我軍交戰。我軍是追不上他們的。從遠東戰爭中的長途奔襲戰例可以看出,帝林軍團的機動力和戰斗經驗遠超我軍。」

雖然河丘總參謀部看出了帝林的戰術,但這並不等於他們能破解。帝林部隊進退神速,出擊如電,一系列動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各支部隊相互掩護,配合默契,忽進忽退令人眼花繚亂。河丘總參謀部連捕捉他們的痕跡都辦不到,更不要談出兵剿滅了。

但林文認為,帝林也有其弱點,雖然這個弱點並不在戰場上。帝林的兵馬jing銳,但後繼無力,物資短缺,無法與河丘源源不斷的增援相比。只要林家駐重兵控制住了河丘和旦雅兩個遙相呼應的重鎮,那些外圍的村鎮和城市就留給帝林折騰吧,看他有多少jing力。他折騰得越久,留下的線索和痕跡就越多,就越疲憊,將來收拾他就越容易。

林文總參謀長向長老會做報告:「宗家殿下,帝林將寶貴的戰力浪費在毫無軍事價值的平民和城鎮上,這種瘋狂的沖殺不可能長期持續的,除非他們擁有無限的物資和jing力。敵人以戰略力量來執行戰術任務,目的就是激怒我軍出動,動搖我軍不動如山的優勢。總參謀部建議,目前來說,為確保皇畿安全,我軍主力不宜輕動,應以密集的強力斥候部隊與敵人頻繁接戰,查探敵人動態為主。」

但這個提議被林睿否決了:「總參謀長閣下,你的建議恕長老會無法苟同。敵人在整個東部邊境燒殺戮掠,屠戮我們的國民,焚燒我們的城市和鄉鎮,我們坐擁三十多萬大軍卻只能旁觀坐視。這樣的事,長老會無法向國民交代。」

帝林軍團如此肆無忌憚的燒殺掠奪,林家zheng fu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滿懷仇恨的河丘子民渴望著一場痛快淋漓的勝利來緩解他們心頭的怒火——否則的話,這股怒火就要沖著挑起戰爭的河丘zheng fu燒過去了。

「民間的情緒十分糟糕。聯合商會已經提出嚴正抗議,他們說,這種狀況再繼續,他們將拒絕納稅和撤離河丘。」

林睿的表情嚴肅中帶著憤怒:「兩百多年來,帝國的領土從未受到外來攻擊,我們的子民沐浴了兩百年的和平陽光,他們相信自己是得到保護的。比起戰亂不斷的紫川家和流風家,我們擁有著得天獨厚的自豪感,但就在這幾天,林氏家族用兩百年時間打造的自豪被擊了個粉碎!總參謀長閣下,我命令你制定更加積極的計劃,尋覓入侵敵寇的蹤跡並消滅他們!」

林文苦著臉站起,應聲道:「遵命,殿下。」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永遠要服務於政治。雖然河丘總參謀部極力反對,認為此時與帝林交戰並非合適時機。但承受了來自民間的巨大壓力,河丘zheng fu依然做出決定,派遣有力部隊討伐入境的各路紫川家部隊。

總參謀部抗議:「缺乏足夠的情報,我們無法制定計劃!」

長老會:「那就不要計劃,直接開打!」

四月十九ri,東都總督林興盛少將率領六萬禁衛軍從河丘出發,順著國道向西南方追去,那里剛剛報告說遭受了紫川軍的襲擊。

第二天,討伐軍就碰到了星羅密布的紫川家斥候隊。紫川家騎兵明目張膽的在大道上尾隨討伐軍,三三兩兩的擋在討伐軍前進的道上,向討伐軍的斥候挑釁叫囂。他們不與討伐軍正面交戰,而象狼群尾隨獵物一樣,只是遠遠的墜著他們,不離不即。

看到紫川軍斥候如此有恃無恐,有經驗的軍官都知道了,敵人大隊必定就在左近。林興盛下令全軍戒備,隨時准備迎戰。

中午時分,就在河丘東南國道二○一界碑附近,河丘軍的斥候也發現了遠處那一片緩緩涌來的黑chao。

遭遇大股紫川家軍了!

從目測來說,紫川軍人數大約兩萬與三萬之間,更妙的是,對方竟以劣勢兵力鼓陣而前,擺明是要主動進攻。斥候報告,附近並沒有第二支紫川軍。

林家指揮部內一片雀躍。林興盛激動的對部下們說:「紫川軍天奪其魂,居然孤軍攻我。今天,讓我們以大勝向長老會報首捷!」

軍官們齊聲歡呼:「帝國必勝!」

紫川軍采取攻勢,河丘軍很自然的就采取了守勢。這是一場標准得可以寫上教科書上的戰斗:守軍以堅強步兵陣形疲憊攻擊方的體力和氣勢,然後發起反攻,擊潰對方,這種戰術林興盛已是多次演練,他躊躇滿志,仿佛已經看到了敵軍潰敗的狼狽了。

兩軍指揮官都在做最後的鼓舞。林興盛聲嘶力竭的吼叫道:「林家的戰士們,為你們的父老復仇的時候到了!為了無辜死難的同胞,為了祖國,為了林睿殿下,我們定要奮戰到最後一刻,哪怕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後退!光明帝國萬歲,金槿花萬歲!」

士兵們齊齊舉手,高呼:「帝國萬歲!」無數的武器齊齊指上天空,林家軍團士氣如虹。

「吵死了!」聽到對面的聲浪一陣陣撲來,帝林皺皺眉頭,冷冷的下令:「踩死他們。」

這場後來被冠名以「二○一國道界碑」戰役(後來常常簡稱為二○一戰役)的遭遇戰只是一場局部地區的遭遇戰,但它對整場戰爭都有著深遠的影響。狼狽逃回去的林興盛被押上軍事法庭,他被指控以「指揮失誤導致重大損失」、「臨陣畏懼逃脫」等多項罪名,這些都是足以處決的罪名,但無論林興盛還是他的親人都並沒有為此擔心。因為林興盛不是普通的陸軍將領,他還是林家的宗室子弟,按照河丘的傳統,除非謀逆,皇室後裔免死。

死刑是不用受,但一通折騰是無論如何也免不了的。因為他是唯一與帝林打過會戰的將領,他的經驗非常寶貴。總參謀部、軍情局甚至長老會都來了,把林興盛翻過來倒過去的審問,核心問題只有一個:敵軍只有你的一半,你到底是怎么輸的?

可是林興盛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敗的。他只會說一句話:「他們就這么沖過來,直直的沖過來,我們的人就垮了……」至於對方的戰術、武器,他壓根就想不出來了。

那是一場噩夢,只是這場噩夢為何如此清晰?

紫川家騎兵就這么一沖,自己的中軍就嘩啦啦的垮了下來,第一條防線崩潰,第二條防線崩潰,第三條防線崩潰,第四條防線垮了。zhong yang突破,紫川家軍一個小時就突破了自己中部三萬人的四條防線,一直殺到了自己帥營邊上,嚇得林興盛連忙帶著衛隊逃到了左翼。在左翼,林興盛連連調兵遣將,力圖將闖入自家中軍的紫川家給反擊出去,但什么都不管用,jing銳的河丘禁衛軍堅持不到半個小時就被紫川家步兵打得丟盔棄甲,神箭營只放得幾輪箭,好像壓根都沒給對方造成損失就被沖得七零八落,戰車營被打得哭爹喊娘的逃了……開戰不到三個小時,開戰前六萬傲氣十足的河丘禁衛軍就變成了六萬哭爹喊娘的小毛孩,林興盛想收攏兵力撤退都辦不到,最後只帶了不到五千人狼狽逃跑。

二○一界碑戰就像一桶漂著冰塊的冷水從腦袋上澆下來,把狂熱的河丘主戰派給澆了個透心涼。河丘總參謀部陷入了恐慌中,他們知道自家與紫川家戰力有差距,但不曾料到,差距竟大到這般地步,竟無法憑借兵力上的優勢來彌補。

長老會召開緊急會議,得出的決議是——老規矩了,既然打不過,那就講道理吧!

七八六年四月二十二ri清晨,應河丘軍的要求,兩軍的談判代表抵達了旦雅城外的一塊空地上。

林家的代表是林康,而紫川家的代表是禁衛統領今西。

林康仔細把今西打量了一番,小伙子衣裳整潔,相貌平平,舉止沉穩,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能夠這么年輕就當上了統領。

「今西閣下,我們約見的是帝林大人。難道他不在嗎?」林康試探問,這個問題看似平常,但林康卻別有用意:打聽帝林是否在營中,這可以推測出對方的各路特遣隊是否已經返回。

今西笑笑:「帝林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我來負責與各位接洽。諸位有什么話,可以跟我說。」

於是林康明白了,眼前的人擁有與他年齡不相稱的老練,想在這樣的對手身上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現在是戰時,我們都是軍人,也不是羅羅嗦嗦的政治家,有話我就直說了。此次我受林家zheng fu委托,對貴國提出嚴正抗議。」

「抗議?為什么?」

「這幾天,貴國的軍隊進入了我國國界,對羅巴、米加兒三座城市和數十個村鎮進行了攻擊和掠奪,毫無理由的殺害我國平民十五萬多人,焚燒了上萬座民房建築。尤其要提出的是,被貴國殺害的完全是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並非軍人。貴**隊連醫院和教堂都不放過,放火將其燒為白地。對這種違背基本道德底線的野蠻行徑,我代表林家zheng fu提出嚴正的抗議。」

今西詫異的望著林康:「林長老,我們不是在打仗嗎?」

「閣下,貴國與我國都是歷史悠久的大陸文明國家,即使兩國刀兵相見,我們也該遵循基本的……」

「歷史悠久的文明國家就能趁火打劫侵占他國領土嗎?」

林康胸口一堵,他掙扎的說:「即使這樣也不能……」

「林長老,您和林家zheng fu看來還不了解我們啊。挑起戰爭的是你們,但如何打仗就由不得你們了。既然貴國選擇了與我們為敵,那就要承擔這個後果。閣下搞這種口頭抗議,下官看來,很沒有必要。」

今西撇了撇嘴,顯示出他對此的蔑視:「林長老,您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要告辭了。還有很多事要忙。」

他站起身,林康臉se鐵青:「閣下,你們這樣胡作非為,難道就不怕我們報復嗎?」

今西戴上帽子,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貴國不妨試試!」他笑笑,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帳篷門簾外,一個參謀憤怒的喊道:「長老大人,他們在恫嚇我們!紫川家既然敢濫殺無辜,那我們也動手好了,就從旦雅開始動手,見人就殺。下官就不信,他們真的會不在乎!」

「閉嘴。」林康低沉的說:「這是軍國大事,我們只是負責談判,做出決定的人不是我們。馬上報告長老會,交涉失敗了。」

林康心神有點恍惚,他記起自己當年第一次執行監斬任務時候,那個被判死刑囚犯的眼神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瘋狂、迷亂、呆滯、執著,充滿了死意。後來,那雙眼睛又無數次在他的夢中出現,每次都讓他驚醒。

今天,在今西眼里,他再次看到了那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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