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亂世人心(2 / 2)

紫川 老豬 3719 字 2021-01-29

最終,沙布羅以強有力的信心和氣魄說服了今西,帶著生力兵馬主動出擊。

一支叛軍部隊出其不意的突然猛撲巴特利而來,突然攻擊並擊潰了奧斯總督科維奇部隊、安然總督米海部隊。因為沒料到一直處於守勢的監察廳部隊居然主動出擊,沿途的守備兵馬都被這支突然出現的大軍打得四分五裂。隨後,叛軍追擊敗兵,一路長驅直入,追到了巴特利行省的邊境重鎮沙崗。

此時,沙崗是討逆軍與叛軍對峙的前沿重鎮,駐扎在沙崗的討逆軍兵馬也不少,在這里,有巴特利總督瓦新、戛納總督科拉爾、巴赫總督衛敏、穆倫斯基總督林驊、布赫總督謝娜等五位紅衣旗本在駐守,駐兵五萬,並不比城外的沙布羅部隊弱多少。

但就像諺語說的那樣:「力量是與同伴數量成反比的。」人一多,事情就麻煩。在臨場作戰會議上,總督們進行了風格各異的jing彩發言,雖然遣詞造句方式各有特se,但那核心意思卻是相同的:「你們頂住,我要突圍去向秀川統領大人報告這個重要消息!」

為了辯論誰才是「突圍求援」的最佳人選,總督們爭吵不休,都說送信這種小任務,交給區區在下就好,何必勞煩諸位閣下大駕。

結果會議開了足足三個小時,總督們唇槍舌劍,口沫飛濺,吵得筋疲力盡,最後還是僵持不下。城頭的守備將領幾次進來報告,說敵人已經逼近了城池,城頭兵力不足,請求大人們快派出城中的部隊增援。但眼看城外的叛軍來勢洶洶,總督們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子弟兵消耗在殘酷的攻防城戰中。雖然守備官哀求得聲淚俱下,攻城的轟隆聲一聲緊過一聲,總督們都裝著沒聽見,打的是同一個心思:「反正他們四個都不急,我急什么?要增援,也是他們先派兵!」

僵持了半天,守備薄弱的沙崗城城防連第一輪攻擊都熬不過,城門轟然被擊破,城頭的守備士兵四散潰逃。如此輕松就攻克了城防,若換了個指揮官例如今西在此,說不定還會懷疑這是守軍的詭計,但偏偏沙布羅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興奮的嚎叫道:「殺啊!跟我沖進去,殺光叛軍!」

在這樣的指揮官統率下,憲兵們士氣陡升,呼聲如雷,洶涌入城。

聽到叛軍已攻入城池以後,總督們這才慌了手腳,紛紛下令各自的部隊進行抵抗。但一方是士氣如虹,攻勢如chao,另一方卻是倉皇迎戰,手忙腳亂。這還不算,這時候,五位統軍紅衣旗本忙的不是如何調兵遣將將敵人反攻出城,而是吵架推卸責任:「我早說會這樣的了!都怪你們,不早把增援派去!」

五路討逆軍各自為戰,被監察廳逐個攻擊,連下午都不到,戛納行省的守備隊就支持不住了,眼看殘余的子弟兵危在旦夕,科拉爾總督已經顧不上在會議室跟同僚們拌嘴了,他向其他四位同僚求援,結果總督們都哼哼哈哈:「科拉爾,我們那邊也很吃緊啊!」

「開玩笑,我那邊還需要人增援呢!」

哀求一陣毫無結果,科拉爾怒上心頭:「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走人還不行!」

他當場摔門出了會議室,回到自己營中。半個小時後,戛納省軍陣前打起了白旗,科拉爾派人向監察廳宣布,戛納省軍希望能退出戰爭。

沙布羅爽快的答應了:「科拉爾,我跟你們戛納也沒有仇。你們從東門走,那邊我們還沒封鎖。」

科拉爾也不廢話,帶著部隊從東門撤走了。戛納省軍的撤退給討逆軍守軍帶來了極大的被動,不單是防線上空出了一大塊出來,更重要的是,戛納守軍的撤退讓其他部隊士氣陡降,本來已經不堪的局面更加敗壞了。

傍晚,守軍耗盡了最後一絲的斗志,全線大崩潰,盡管軍官拼命吆喝督戰,官兵們依然不管不顧的丟下了武器和旗幟,爭先恐後的向東門逃跑,監察廳憲兵在後面追殺,殺聲震天。

在衛隊的護衛下,四位總督殺出一條血路,順利逃脫,但他們的部下就沒有那么好運了,潰敗的士兵一潰如水,東門已經被敗兵的浪chao堵塞了,眼看逃脫無望,有些士兵機巧的脫下了軍服,混進民居里冒充當地平民,更多的士兵干脆就立在了原地,遠遠見到監察廳的旗幟就趕緊把武器丟下蹲下舉手過頭,成團成隊的士兵整編的放下武器向監察廳投降,憲兵們繳獲的刀劍和長矛堆滿了整條街道,被俘士兵的人流一望不見盡頭。

駐兵五萬的重鎮沙崗在五萬憲兵的進攻下竟然連一天都抵擋不住,消息傳到時,遠東軍統帥總部震驚得足足十分鍾里無人出聲。林冰被氣得臉都白了:「廢物!就算是五萬頭豬,監察廳一天也殺不完啊——五萬人,難道連守兩天等我們過去增援都辦不到嗎!」

這個丟臉的消息連一直深居簡出的紫川寧都驚動了,派李清過來打聽消息:「聽說討逆軍好像有點不順?要緊嗎?我們需要准備撤退嗎?」

盡管李清問得很委婉了,但話里的意思還是讓一眾遠東將領羞愧得要抹脖子自殺。

紫川秀召見四位敗退回來的總督,聽完他們戰戰兢兢的報告後,他倒也不顯得如何生氣,而是很平靜的說:「這場失敗,諸位是有責任的。」

四總督跪下:「下官知罪,願受大人責罰。」

「家族軍紀嚴明,戰功有賞,戰敗自然也要罰。我擬將報請寧殿下批准,免去諸位的總督職務。當然,紅衣旗本職銜也要被降兩級為副旗本,具體任什么職位,待我向寧殿下呈報商議,在確定之前,諸位先在我身邊參贊幫忙如何?」

免去總督職務,一下從紅衣旗本掉落到副旗本的位置上,這個處罰不能不說是重了。但總督們聽到了無不如釋重負:這下腦袋保住了。要知道,按照家族以前的慣例,每逢大敗都要追究責任砍幾顆腦袋,否則無法向陣亡的士卒交代。

總督們齊聲道:「謝大人不殺之恩!」

「諸位也不必太過灰心。人生坎坷,摔個跟頭在所難免。家族正在用人之際,立功的機會不少,只要諸位肯努力,重頭再來並非不能。」

「謝大人!」

瓦新總督——現在應該說是瓦新副旗本了——壯著膽子說:「大人,此次戰敗喪師辱國,下官罪無可赦,實在不敢推卸責任。但下官覺得實在很委屈,要知道,責任最大的可不是我們……」

「你的意思是,因為有人責任更大,他沒受到懲罰,所以你心有不服?」

「下官萬萬不敢!」

「家族賞罰分明,功必賞,罪必罰。瓦新,你等著看就是了。」

灰黃的燈光下,紫川寧對著桌面上的一頁公文呆呆的出神。

「殿下,夜已經深了,該休息了。」

門簾輕動,李清侍衛長走進來,對紫川寧恭敬的說。

像是睡夢中的人被突然叫醒,紫川寧抬起了頭:「已經很晚了嗎?我倒沒發覺。」

「殿下,快十二點了。您若不早點休息,明天怎么去接見di du地區的元老和民眾代表呢?有黑眼圈可是影響總長形象的啊!」李清輕松的說著,一邊俐落的幫紫川寧鋪床:「殿下,睡前要不要來一碗雪耳湯?最近您休息得好像不是很好,喝這個定神的。」

「還是不要了,我怕胖。」紫川寧輕笑道,但是眉宇間淡淡的凝重依然揮之不去。李清立即察覺了:「殿下,可有什么煩心事?能跟我說說嗎。」

在逃亡道上,二人同生共死,再加上李清的夫君斯特林也為家族而死,在心底里紫川寧早把這個手帕交當作了無話不談的姐妹了,何況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紫川寧也就毫無顧忌了:「那邊報上來,有個總督犯軍法了,司令部和遠東軍那邊都說要殺他,現在報了上來,要我簽字。」

「啊,是為什么事呢?」李清問著,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慢,幫紫川寧把被子鋪好了。

「他們說他在沙崗戰中與叛軍議和,還率隊逃跑、離隊,所以要處決。」

「這件事我聽瓦新跟我說了。前天他跑我那哭訴了一通,說自己很冤枉,說有個叫科什么來著的總督害了他們……」

「科拉爾,那個總督叫科拉爾,是戛納總督。」

「我記起來了,是科拉爾。」李清若有所思:「殿下,我記得,這個科拉爾是和普欣一起來的,來叩見過您幾次,還送過禮——不過,林大人現在執掌遠東軍軍法,她是個很公正的人,既然她也認為這個人該殺,那就真的該殺了。按說,勾結叛軍還逃跑,哪條殺他都不冤。」

「我知道他該殺,但是……」紫川寧yu言又止,望著桌面上那張文件,她苦笑一下,無奈的搖搖頭。紫川寧參與指揮過di du保衛戰,親歷過血與火的戰爭場面。但是,作為軍事指揮官,她知道自己所下的命令會導致有人犧牲和流血,但是那犧牲流血的人都是一些抽象的符號:士兵、軍官、百姓,自己畢竟不曾親見。而且,當時那些血腥和棘手的事情都由帝林處理了,她並不曾沾染太多血腥。

現在,她要簽名,將一個部下處決,將一個對自己十分恭敬的部下剝奪生命——盡管知道他確實罪有應得——這種沉重的壓力令紫川寧非常不好受,心頭沉甸甸的。

「既然他該死,阿秀哥哥處理了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報上來呢?這件事,弄得我……心里很別扭。」

李清一愣,正se道:「殿下,這件事,下官認為遠東統領做得並沒錯。您是家族的總長,要處置一位總督紅衣旗本,若他不請示您就殺了,那他就是不守臣道。遠東統領再得您信重,不要說他只是一位疆臣,哪怕他是總統領也無權擅殺紅衣旗本。唯有總長能決斷生死,這是您的權力,也是您不可推托的責任。明君應善用此把利刃,先殿下離去之際,對您的期待也在於此,願殿下明鑒!」

說到這里,李清神情轉為嚴肅,帶有幾分告誡的味道,紫川寧心下不耐,點頭說:「這些,我知道的。只是……」她輕聲嘀咕了兩句,李清沒聽清楚,問:「殿下,您說什么?」

紫川寧嘆口氣:「沒什么。」她俯身下來,揮手在那份公文申請書下角的空白處簽下了:「同意。紫川寧」幾個字後,順手把文件遞給了李清:「清姐,出去時順便幫我發了吧。」

李清接過文件,微微躬身:「遵命,殿下。您早點歇息吧,明早還要早起呢。」

「嗯。清姐,禰也早點歇下吧。」

當李清的背影消失在門邊後,紫川寧微嘆一聲。躺在被窩里後,她喃喃的說出那句深藏心中已久但在李清面前卻不敢出口的話:「若我不是總長……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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