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難了!」春草搖頭晃腦,「也不想想將軍那脾氣。」
「他啊……」攸桐眼前浮出傅煜那張臉。刀削般俊挺的輪廓,身姿頎長、劍眉修目,常年帶兵殺伐後,更有旁人難及的英武決斷。單論身材容貌,著實是萬里挑一,卓然氣質更是無人能及。可惜脾氣太冷太傲,整日綳著臉,對誰都瞧不上眼似的。
攸桐輕哼了聲,興致一起,便抬手比劃。
「喏,這張臉——」她隨意凌空描摹個輪廓,「這眼神、這脾氣,比臘月的天兒還冷。他那么無趣,若知道我整天想著出去玩,未必能樂意。」
「木香她們說,將軍生氣的時候,都沒人敢跟他對視!」
「眼神也能殺人的,當然得躲著。」
春草發愁,「那怎么辦?」
「先忍著唄。」攸桐唇邊笑意隱晦。
若是清平盛世,她狠狠心,早點離了傅家另謀生路,也未嘗不可。但出嫁時一路走來,途中是什么情形,攸桐記得清清楚楚——官府昏暗、匪類橫行,大庭廣眾之下的人命官司都能糊弄過去,她若莽撞出去闖,無異於自討苦吃,攸桐可沒打算跟自己為難。
相較之下,傅家轄內的齊州繁盛安穩,算是個落腳的好地方。
只是這會兒新婚不久,無數眼睛盯著,傅煜顧著面子,不可能放她出府。
還須耐著性子等等,正好摸一摸齊州城的情形。
她這兒暗自打算,一顆心已然飛出府邸圍牆,閣樓底下,傅煜駐足片刻,將這斷續笑語聽了大半。見樓梯旁的拐角牆上嵌了一面整衣冠用的銅鏡,他稍頓腳步,掃了眼銅鏡中模糊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帶,姿態威儀昂然。
——無趣嗎?
傅煜搖搖頭,登上樓台。
樓梯用得久了,登樓時難免有輕微的咯吱聲,正笑鬧的兩人聽見動靜,齊齊往這邊瞧過來。束發的紫金冠晃了晃,露出張剛健峻漠的臉,修眉之下目瞬如電,黑底的披風織金為飾,領間一圈黑油油的風毛,平添端貴。
傅煜目光內斂,端然登樓時舉止沉穩,如載華岳。
春草沒料到這位爺竟會突然回來,硬生生收了笑,趕緊行禮,「奴婢見過將軍。」
攸桐亦感意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夫君。」
神情從容,眉目坦盪,仿佛半點都不記得方才的戲謔之言,余暉映照之下,容色端麗,神采煥然。然而凝目細究,對視之時,卻覺得她底氣不足,有點做賊心虛的躲閃之態。半月有余沒見面,她倒是過得滋潤,飲□□致、氣色紅潤,還有心思在這里看風景調笑。
不過,美人倚樓的景致,還算不錯。
傅煜唇角動了動,自袖中取出封信,「你的家書。」
攸桐詫然接了,見煙波從遠處走來,猜得是晚飯齊備,暫未拆開,道:「夫君用飯了嗎?」
「還沒。」
攸桐便隨口邀請,「小廚房做了幾樣菜,過去嘗嘗?」
……
傅煜上回嘗過她送來的吃食,便覺得意猶未盡,這回恰好碰到,自是大快朵頤。
飯後,春草帶人收拾碗盞,傅煜沒回書房,踱步到側間,隨便取了本閑書翻看。攸桐也沒打攪他,到院里散步消食罷,因側間被傅煜占著,只好帶煙波她們熏衣裳。好在冬日天短,熏完衣裳,戌時將盡,遂准備熱水沐浴。
傅煜行事利落,很快便出來。
攸桐倒是一絲不苟,舒服愜意地泡了會兒,待煙波幫她將頭發擦到半干,才出了內室。
屋里燈燭明亮,簾帳垂落,傅煜坐在桌邊,專注翻書。
攸桐到榻上等了會兒,見傅煜沒有跟她閑聊的意思,且夫妻貌合神離,都沒打算跟對方長久廝守,也懶得擺出乖巧地樣子等他,索性先睡了。
待傅煜將一卷史書故事看罷,走到榻邊,就見她已然睡熟。
許是被炭盆熏得熱,她睡夢里將錦被蓋得隨意,露出半邊肩膀也渾然不覺。寢衣的扣子不知是何時松開,露出里頭一抹春光,鎖骨秀致玲瓏,肌膚白如細瓷,目光微挪,便可看到寢衣起伏,滿藏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