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山洞骷髏(十三)(1 / 2)

笑春風 一枚銅錢 5436 字 2020-06-23

第八十九章山洞骷髏(十三)

凄厲喊聲盪進秦放耳中,驚得他幾乎也站不住。他扶著白水,喉嚨干澀得難受。

只因這話一出,就意味著她半只腳踏進了閻王殿啊!

虞奉臨和李康也皆是一頓,李康回神想了想,「不對,我查白影時,他分明只有一個妹妹,沒有弟弟。」

虞奉臨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白水就是白影的妹妹!可她難道不知道,如今站出來,便是死路一條?

哪怕是死,也要救下這具屍骸,找到凶手?

他喝聲,「胡說什么!」

白水死死盯著他,雙眼赤紅,「我沒有胡說,白影是我的親哥哥,我叫白瑤,白水是我買來的身份。大人,您只要查一查就知道我說的話是真是假。我認得這具屍骸,就是我的兄長!既然平西侯認定侍衛的家眷能認出屍骸,那同理,我也能!他是我的親哥哥,我認得出來!」

白水終究是熬不住,淚落滿臉,她幾乎是趴在擔架上,不讓他們帶走他。可觸及白布下無半點血肉的屍骨,她卻泣不成聲。如果不是秦放還在用力托住她,她已經快要痛得暈過去。

虞奉臨見她橫插一腳,怒聲,「還不快走!」

李康上前一步,出手攔道,「白姑娘此話有理,侯爺覺得侍衛親眷能認出自己的親人,同理,她也可以。」

平西侯冷聲,「她說她是白瑤,你就信?身為刑部侍郎,判定一個人的身份就如此草率?」

李康被堵得無話。

「她是白瑤。」秦放看著他,每一個字,都如錐子戳心。

他知道自己的證詞就像是在幫她進地獄,可他如今更明白,她的決心。如果沒有救下她的兄長,沒有指證凶手,那她一世都不會安心。

他心如刀割,連聲音都有些顫抖,「我能證明她是白瑤,就是白影的親妹妹。」

白水抬頭看著他,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為自己作證。這意味著什么他不會不明白,她一直覺得秦放不懂自己,如今才

覺得終於沒了隔閡。

虞奉臨沒想到她竟要魚死網破,正要開口,李康也不再懼怕,義正辭嚴道,「侯爺!如果您再僭越刑部的事,那現在下官就進宮奏請聖上,由他裁決這具屍骸到底是何人的。侯爺如果執意要帶走他,那就請再等等,下官這就進宮。如果侯爺強行要搶,那下官只好去請附近巡夜的禁軍了。」

「李康!」虞奉臨喝聲,身後侍衛要動,他抬手攔下。思量片刻,說道,「白瑤欺上瞞下,冒用身份入京,她既是府衙的人,就該送到大牢里關著,聽候發落。」

此事李康無力插手,就連秦放要攔,也攔不住。他能做的,也只有陪著白水去府衙,只因他明白一件事,虞奉臨這么執意要送白水去府衙大牢,那必定是那里有他的人,「我跟你一起去。」

白水對他搖頭,秦放卻示意她安心,今日開始,他一步都不會離開,生死共赴。

李康眼睜睜看著秦放和白水被帶走,只留一具白骨在門前,他命人抬入里面,心知不能再拖,他要盡快告訴蘇雲開,虞奉臨已經按捺不住,開始動手了!

夜色已深,萬物無聲。

明月不知秦放找到白水沒,也不知蘇雲開此時在做什么,多想無用,去外面也不安全,她准備回房睡一覺,明天一早,讓李康派遣兩個護院跟著,再去找找他們。

「明姑娘。」

明月偏身看去,見是李府下人的穿著,問道,「什么事?」

下人答道,「老爺讓小的來知會您一聲,說後門那有人等您。」

「什么人?」

「老爺沒說,那人坐在馬車上,小的也沒看見。」

既是李康提的,又不讓別人看見臉,去的還是小門,明月心有歡喜,不是蘇雲開,就是白水吧,「我這就出去。」

那人在前頭帶路,從花園小徑一直走到後門,開了小門側身請她出去。那後巷里果然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車簾放下,看不見里面。她提著裙擺從馬凳上踏步而上,俯身撩開一點簾子,見了車里人,頓時訝然。

虞奉臨笑道,「明姑娘請。」

明月轉身要下去,誰想卻被方才那下人一推,將她狠狠推進里面,如果不是虞奉臨「好心」扶住她,她的腦門便要直接磕在馬車上了。

那下人一躍上馬,駕著馬車離開李家。

虞奉臨見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呼救,反倒是站起身坐下,安靜得半句話不說,笑笑道,「為什么不呼救,這里就在李家的後門,你呼救的話,他們肯定會沖出來救你。」

明月抬眼看他,「侯爺既然敢單槍匹馬來,想必已經做好了綁走我的准備。而且現在夜深,我就算扯開了嗓子喊,等他們跑出來,也快不過你這輛馬車。」

「你不怕我殺了你?」

明月忍不住輕笑,「侯爺能讓自己的人扮成李家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那自然能讓他直接在那里要我的命,何須費工夫把我騙到車上。如果我真的反抗了,說不定才會真的被殺,所以我想侯爺是想利用我做些什么。但我會的就只是驗屍,侯爺肯定不需要,所以你真正想要見的人,就是蘇哥哥吧。」

虞奉臨此時才正眼看她,嬌弱得一手可掐死,卻不驚不怕,這更讓人覺得厭惡,就如他對危險當頭也要徹查真相的蘇雲開的厭惡那樣,「是蘇雲開逼我的,他為何要對本侯緊咬不放。」

「你如果是個好人,沒有做虧心事,蘇哥哥就是你的朋友。」明月抬眉看了看他,「可惜你不是,所以無論你怎么阻攔,都沒用。」

「本侯知道,這也就是為何本侯要請你走的原因。」

明月不由絞起手指,「你要拿我做誘餌,殺了他?」

虞奉臨不答,忽然見她抬手拔了發髻上的簪子,他一手打落,將明月的手腕打得幾乎脫臼,臉色瞬間煞白。

「一個兩個都是如此,白水為了一具屍骨寧可證明自己是女子,你為了一個男子也寧可自盡,你們只有一條命,何苦為了別人將父母授予的血肉給別人?」

明月握住手腕顫聲,「你不會明白的。」

「你最好不要咬舌自盡,也不要想自盡的事,因為你現在死了,我也會當做你是活人,讓蘇雲開前來。他不知你的生死,來了,或許能救你,可要是你死了,哪怕他來了,也救不了你,不是么?」

明月狠狠呸他一口,「事到如今你該做的,是去宮門前自首,而不是還想著翻身。」

虞奉臨冷聲道,「自首?你說得倒輕巧,只要蘇雲開放手,本侯便能繼續在京師做這個侯爺!哪怕他堅持要查,那就算本侯死,也要拖上你們。」

明月倚在木板上,聽著他暴怒,倒是開心,至少這樣證明,她的蘇哥哥查案的方向沒有錯,甚至已經探入了虞奉臨腹地,觸及了他的底線,讓他有了危機感。否則不會冒險將她抓走,要利用她來抓蘇雲開。

只是依據他剛才所說,水水的身份暴丨露了?

她眼光黯淡,心中擔心好友,也擔心情郎。

果真是秋已至,事情也多了起來,擾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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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凌晨,蘇雲開才從宮里出來,和父親一起乘車而回,剛入巷子,就見有人在那邊張望。似乎是看見自己的馬車,便疾跑過來,馬車未停,伴著車軲轆的聲音不輕不重的說道,「蘇大人,我家老爺來讓我告訴您,昨夜明姑娘不見了,後門開著,還有馬車的痕跡,估摸是從後門走的。可方才小的問過您家的下人,說她並沒有來這里。」

蘇雲開一愣,忙下車問道,「那有沒有去其他地方找?」

「找了,可就是不見人。」

蘇雲開心頭一沉,蘇顧隨之下來,說道,「明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從後門離開,門又未關,只怕……」

蘇雲開想了想,忽然就察覺到了苗頭,提步就往家門走去。

守門的下人聽見外頭有動靜,已經開了門,蘇雲開進去便問道,「從昨晚到現在,有沒有人送口信或者書信來,要交給我的?」

下人一瞬訝異,答道,「沒有。」

蘇雲開微頓,轉身對父親說道,「父親,你先帶李家的下人進去問明白,我在附近看看。」

「好。」蘇顧嘆氣,希望明月不會有事,否則蘇家有何顏面再見明家人。

等他進去,蘇雲開並沒有走,對那開門的下人說道,「說吧。」

下人心中幾近將他當神,竟是什么都知道,「將近寅時,小的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瞧,就有人遞了信來,還說,只能讓您一人知道,否則信里的人就會死。小的不敢胡來,剛才就撒了謊。」

蘇雲開急聲,「信在哪里?」

下人忙拿信給他,蘇雲開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幾字,約他卯時東方郊外相見。信封里似還有東西,往手上一倒,竟是根楠木簪子。現在再看信封,那封口的分明不是紅蠟,而是凝固的血。他的雙手微微一抖,面色鐵青。

下人見了這些東西,慌神道,「少爺,這事要稟報老爺才行啊。」

「不能說!」蘇雲開已經猜到這是誰寄的,目的又是什么,可哪怕知道這是鴻門宴,他也不能告訴別人,也必須要赴宴。他將東西收好,又叮囑了一遍下人,「不許告訴我父親。」

下人點頭應聲,等他一走,還是立刻進去稟報了。

蘇雲開走出巷子,此時天色已快明朗,到了卯時,朝陽就該升起了。他出了巷子,走的不是東面,而是南面。

寅時過半,天色不明,街道上連賣早點的鋪子都沒開門。

幾乎走到街道盡頭,一間四層高的酒樓大門卻已打開,里面燈火明亮,門前站著一人,正往他看去,微微彎身,似邀請行人進去。

蘇雲開往里走去,又抬頭看了看招牌——朝陽客棧。

開封東面地域寬廣,明明是要見他,卻未道明具體地點。蘇雲開便想要去的地方必然不是東邊方向,而且這樣明說,被別人看見,舉兵圍困,也是愚蠢。平西侯當然不是個笨人,加之這根楠木簪子,並非是明月的,那為何要放置?

那就唯有暗示了。

開封南面,有一間糕點很出名的客棧,那客棧的名字,就叫朝陽客棧。

日出東方,朝陽初升。

且去看看,卻果真是這。

小二一言不發領他上樓,他剛進門,背後就有人將門關上。整間客棧安靜得詭異,可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有輕微聲響,這里埋伏了不少人,鴻門宴,風雨欲來。

小二領他登上三樓,到了一間廂房前,輕輕叩門,待里面的人應聲,他才推開門。

木門緩慢打開,蘇雲開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正門口對面的明月。她氣色並不好,發也有些凌亂,唇色慘白,卻還是安安靜靜看著自己。他心中一痛,緩步走了過去。這才看見那四方桌子右邊,虞奉臨就坐在那。

虞奉臨笑道,「你比我想象中來得要快,看來你沒有走彎路,直接就過來了。我還怕你看不懂提示,真跑去東面了。」

蘇雲開淡聲,「如果真的是去了那,那侯爺也不會這樣怕我,畢竟只是個蠢人。」

「本侯怕你?何以怕你?」

「不怕,又為什么要用明月來要挾我?」

虞奉臨冷聲,「是,本侯是怕你,可也知道你怕什么。我請明月姑娘來這里,不是為了殺你們,相反,本侯要送你們個好東西,只要你效忠我,我此生所得的半數金銀,都是你的。在開封,也絕不會有人能為難你們半分。榮華富貴,權力地位……」

「侯爺是不是忘了,我是蘇家人?」蘇雲開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今晚進宮了。」

「是。」

「可是侯爺卻不著急,可見侯爺已經決定魚死網破了。你要的不是我去聖上為你翻案,而是要我蘇家效忠於你……畢竟我們蘇家在朝廷說話頗有分量,在百姓中也有美名。試想,如果我們蘇家先開口效忠你,那你要的帝位,就能坐得更穩了。」

虞奉臨聞言,不再同他笑,眸光冷厲得詭異,「哦?你的意思是,本侯要造反?」

蘇雲開冷冷瞥他一眼,伸手將桌上的空碗拿到面前,又從錢袋里拿出一錠銀子,放置其中。再倒以茶水,茶水從茶壺慢慢流出,鋪滿空碗,幾近溢出時,他才停下。末了又從錢袋中拿出另一錠同等值的銀子,放入碗中。

本是同價值的銀子,前者不溢,後者沉落,碗里的水卻立刻溢出了些。

明月看著,已覺奇怪,「這兩塊都是官銀,重量應該無差別,怎么後面這塊重這么多?」

「因為這是假銀。」蘇雲開盯著虞奉臨,說道,「假銀里摻雜了鐵,所以比純銀更重。外表看不出來,可是一入水,就能立刻辨別出來。而這塊假銀……就是白影臨死前在山庄所得,至死都沒有松手放開的證物。」

明月猛地一愣。

蘇雲開聲音沉沉,壓抑著極大的怒意,「虞奉臨,你私挖礦山,采集鐵礦,就地制造假銀。可白銀珍貴,每錠銀子只加一點,也不需要將那么大的鼓山鑿空,我想,大部分的鐵礦,都被你制成了兵器吧?山上榆木可制箭、□□手柄,就地取材,兵器、錢財,都有了,便可以招兵買馬,弒君奪位了!」

虞奉臨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你說得倒輕巧,制造假銀?如果是需要招兵買馬,錢可需要不少,也必然是要真銀子,否則我真起兵造反了,手下的人一旦發現是假銀,我便要被他們殺了,談何造反?」

「因為你將假銀分散給各地下屬,讓他們利用官職,為你換成真金,再運送回京。」

虞奉臨一愣,輕視的眼里,終於有了警惕。

蘇雲開說道,「之前我在大名府府衙任職,去了不過幾個月,就突然收到調令,回京做了個禮部侍郎。明升暗貶,你心知肚明。只因我在大名府查獲的黃金貪污案,根本不是貪污案,而是那禹州知州也是你的人,他在為你以假銀換真金。只是那人是你,所以他不敢說,也不能說。黃金一案結束後,你怕我繼續追查,所以從邊塞趕回,進宮面聖,讓他將我調回汴京,與刑獄訴訟的案子絕緣。」

虞奉臨沒有說話,他在聽,在詫異。只是他久經沙場,見多了風浪,如今尚能維持平和,沒有阻攔,也沒有動怒。

「可是你沒有想到,機緣巧合之下,我受邀前去鼓山,去那曾經作為制兵器,制假銀的山庄中。你大概也沒有想到,陳李朗辦事會那樣馬虎,挖空礦山後,沒有將工匠幫工住的地方毀掉。你或許更沒想到,那里竟會被他的侄子買下,更邀我前去。所以你也出現在了那里,說是避暑,實則是在監視我的行動。」

明月的右手手腕還很疼,一直用左手捂著右手的她不由握緊,卻是身心劇痛,「是你將白哥哥毒殺的,是嗎?」

「那個捕頭么?」虞奉臨忽然笑道,「他追查假銀追到山庄,我給他灌了杯茶而已。對了,他的武功倒是很好,竟然能將我打傷,還逃出了山庄。早知道他還有力氣逃走,我就該多給他喝一杯茶……兩杯茶……」

「閉嘴!」明月氣得哆嗦,從未如此生氣的站起身大聲道,「那是一條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虞奉臨呵斥道,「他如果老實待在衙門,做他的小捕快,我怎會殺他?」

「捕快的職責就是要抓你這種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