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記(46)(1 / 2)

妖僧西行記 本站 3865 字 2020-12-17

作者:絕色夫

字數:6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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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慈悲

玄奘悠悠醒轉過來,就見著辯機一張惶急的毛臉正在眼前亂晃。

玄奘伸手把辯機的毛臉推了開去,喘過幾口氣,勉力坐了起來,只覺得渾身

發冷,胸悶惡心,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他方才在用獅子吼抵御陰風時,不慎將一絲陰風吸入到肺腑中,那陰風至寒

至邪,被吸納入體後,便自行侵蝕臟器和吞噬精血,虧得玄奘心智堅毅,一直強

行鎮壓著。及至見到那鬼道中人被驅走,心神一松懈,那陰風便發作開來。

向辯機示意並無大礙後,玄奘搬動雙腿,閉目盤膝端坐了起來。

他在靈台當中,將那《金剛經》中至剛至陽的經文,一字一句的大聲吶喊著,

洪洪烈烈的頌佛之聲四下傳揚,他的嘴巴卻是緊閉著,不發出一絲聲音。

不多時,玄奘體內便生起一股溫和儼正的熱流,不住的沖刷著那陰冷的氣息,

又過了一陣,他漸覺體內溫暖,那一絲陰風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玄奘這才緩緩張開了眼眸,見辯機跪坐在一旁,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偏殿中的篝火又在旺旺的燃燒,篝火的另一側,一名滿臉病容的高瘦漢子抱

膝而坐,昏昏欲睡。這漢子臉色蠟黃,瘦削得宛如骷髏一般的,目光有些呆滯,

手中拿著自己的酒葫蘆,在有一口沒一口的綴喝著。

這漢子頗臉熟,玄奘瞧了幾眼,才認出正是十余天前身染疫病的那人。

玄奘微微一笑,站起來整了整僧衣,對著漢子十一禮,說道:「貧僧玄奘,

及小徒辯機,謝過先生救助之恩。若非得先生及時援手,貧僧和小徒,今晚怕是

喪生在此了。」辯機也隨之站了起來,一同的十行禮。

高瘦漢子帶著幾分呆滯的抬起頭,怔怔的看了玄奘半晌,才聲音低沉的說道:

「和尚,你們之前救我的性命,我如今還你們性命,兩不拖欠罷了。我從未曾向

你們說過道謝,你們卻也不需謝我。」

高瘦漢子的身體狀況甚差,說得幾句話,就掩嘴咳嗽了起來,身子也晃悠悠

的。

玄奘上前扶住他,溫和的說道:「先生染的是疫病,發作得甚凶猛,需要好

生將養方是,怎地拖著身子上路,這般委實是凶險。不知貧僧師徒,有何能幫得

上忙的地方?」

高瘦漢子咳嗽了一,滿臉脹紅的推開玄奘扶持的手臂,喘息著說道:「我

此番,乃是為追趕和尚你而來,我有事情不明,要問和尚你。」

玄奘點頭說道:「貧僧自當知無不言,先生要問何事?」

高瘦漢子喘了幾口氣,目光幽幽的緊盯著玄奘,一字一頓說道:「和尚你當

日對我吟佛偈曰,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若這世道果真如此虛幻不真,

那人因何而活?我等活在這折磨人的世道,究竟是為哪般?」

玄奘笑了笑,和聲說道:「先生覺得這世道折磨人,貧僧倒覺得,在這紅塵

俗世磨煉身心,有喜樂無數。至於因何而活,世間一切活物皆一般無二,蜉蝣朝

生而暮死,它們因何而活,先生也自是因何而活。」

高瘦漢子皺眉說道:「蜉蝣焉知世道的磨難苦楚?」

玄奘搖頭說道:「蜉蝣與你我,皆是這大千世界之生靈,於這紅塵世道而言,

其實並無不同。蜉蝣生命雖短,也自有其經歷,先生覺得這世道充滿痛苦折磨,

卻是連蜉蝣也比不上了。」

高瘦漢子皺眉苦想了片刻,驀的喝道:「我不知蜉蝣,蜉蝣也不知我,其間

並無可比性。和尚休得唬弄我。」

玄奘笑了笑,說道:「既是如此,貧僧敢問先生,你可知這世間的喜樂與美

好?

高瘦漢子艱難的說道:「我……以前或許知,如今是不知了。」

玄奘嘆息了一聲,說道:「蜉蝣雖朝生暮死,卻活得熱烈快活,這紅塵世間

的人,壽命比蜉蝣長得多,卻無蜉蝣之自在與縱情,先生可知個中原由?」

高瘦漢子有些茫然,搖頭說道:「我……不知。」

玄奘緩緩說道:「知之乃是眾生煩惱之始。蜉蝣無知,追求也簡單,無非是

進食和繁衍而已,此二者易得,故而,蜉蝣的一生皆是滿足和美好的。再譬如貧

僧,所求的唯有成佛而已,一切的作為,皆是為此,並無過多的雜妄,故而也無

過多的煩惱。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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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日後,貧僧不能以身證佛,腐朽身死,亦是無怨無悔。」

「至於先生,身負驚人術法,所知的無疑是比常人多了甚多,需承受的煩惱,

自然也是比常人多。先生之所以覺得苦楚,無非是承受不起與所知相稱的煩惱罷

了。如此也簡單,把身負的能力舍棄了,便也可放下煩惱,先生此前便是如此做

的,然否?」

高瘦漢子喃喃的說道:「我這些年,的確是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四處流離浪

盪,可是心里還是好生苦楚難受,這法子行不通……」

玄奘搖頭說道:「費事這法子行不通,而是先生從來不曾放下過,更不必說

舍棄了。」

「知之愈少,煩惱便愈少。先生這些年來,或許是對一應故舊不聞不問,然

而,這不過是不再因故舊而生起新煩惱罷了。與先生纏繞不清的,乃是昔日的所

知,昔日的所知不去,先生終究還是要承受,來自昔日的煩惱。」

高瘦漢子身子顫抖著,急切的問道:「和尚,那如何才能去掉昔日所知?」

玄奘微微一笑,說道:「先生已然明了,何苦再來問貧僧。」

高瘦漢子沉默了片刻,嘶啞著聲音說道:「我……不知。」

玄奘嘆了口氣,曼聲長吟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

作如是觀。」

他吟過偈言,便端坐在篝火旁,默然不再言語。

高瘦漢子也呆坐在篝火的一旁,靜靜的出神。他在火光掩映下的臉容,忽而

咬牙切齒,忽而皺眉憂傷,如此過了頗長的時間,他的終於臉容漸漸平靜了下來,

復此前的一片麻木,沒有半分表情。

偏殿中一片寂靜,唯有柴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噼啪之聲。

辯機忽然哈的一笑,打破了寂靜,他站了起來說道:「師父,這位先生臉色

如此青黃,定是晚飯也不曾吃,可惜俺和師傅肚量大,已將干糧都吃完了。

方才咱們勞累了半夜,如今也有幾分餓了,不若俺去弄些吃食來?「

玄奘轉頭瞧了瞧高瘦漢子,微微一笑,點頭應允了。

辯機大步走出了偏殿,過不多時,就轉了來。他的僧衣前襟上兜著一堆濕

淋淋的蘑菇,手中提著半片殘破的香爐。他在入夜前找柴火時,就發現了這叢

蘑菇,只是當時手頭上有肉干饅頭等干糧,此處又無烹煮器具,故而沒有采摘。

他方才在廢墟中翻出一個殘破的香爐,這香爐破碎了一半,然而傾側起來,

倒也勉強可以用來煮個湯水甚么的。辯機拿了香爐,將那叢蘑菇盡數采摘了,喜

滋滋的拿到溪水邊洗刷個干凈,這可是一頓可口的吃食。

辯機將蘑菇和殘破的香爐,放置到篝火旁,笑嘻嘻的對玄奘說道:「這便勞

煩師父了。」他說著,轉頭對昏昏欲睡的高瘦漢子齜牙一樂,說道:「俺師父的

烹飪手段甚是了得,你等會莫要連舌頭都吞了。」

玄奘笑了笑,動手把那香爐架在篝火上,香爐燒得燙熱時,他便把蘑菇放入

香爐里烙煎起來,待得那蘑菇煎得變了顏色,散發出了香氣,他擰開裝了清水的

葫蘆,倒了大半香爐的清水進去,慢慢熬煮起來。

過不多時,偏殿中便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食物香味,玄奘在蘑菇湯中灑了一些

青鹽調料,一鍋噴香撲鼻的蘑菇湯便煮好了。

辯機找來一些拇指粗細的樹枝,拔出一口雪特劍,切削成一段一段的,又剝

去了樹皮,做成了三雙可以在香爐中撈食的長筷子。

此前那鬼道中人被驚走時,他操控著這兩口雪特劍,越空飛斬,重創對手。

當時的聲勢非凡,高瘦漢子的印象頗深刻,如今見他拿著這等利器寶貝,來切削

樹枝弄吃食的家伙,他終是冷漠淡然,不禁也連看了幾眼辯機和他手中的那口雪

特劍。

玄奘把香爐移出篝火,師徒二人便圍著這爐濃香鮮美的蘑菇湯,開始你一筷

我一筷、汁水淋漓的撈吃著。隨著辯機把一雙樹枝長筷遞過去,那高瘦漢子也默

默的湊了過來,接過樹枝長筷,毫不客氣的撈吃了起來。

一鍋蘑菇吃干凈時,三人皆出了一身熱汗,高瘦漢子蠟黃發青的臉上,也現

出了一絲血色。待得那香爐稍稍放涼了一些,三人又輪流將里面的蘑菇湯汁喝個

干凈,這才各自歇坐下來。

此時天色已是蒙蒙亮,三人便圍在篝火旁慵懶的歇息。

天色稍稍轉明時,卻是浙浙瀝瀝的下起了陰雨來。

辯機看著殿外愈來愈大的雨勢,搔頭說道:「這雨甚怪,昨夜的天色好好的,

分明是沒有絲毫下雨跡象,怎地忽然就下起了這般大雨來?」

正在閉目養神的高瘦漢子張開了眼眸,淡淡的說道:「此地並非善地,我昨

日經過那雍丘城時,見其中的地氣甚古怪。和尚,若是沒有特別緣由,且莫要在

城池中停留。」

玄奘微一頜首,說道:「昨夜的那鬼道中人,朱先生可知是何來路?」

高瘦漢子不甚喜歡說話,一派的麻木冷漠,然而經小半夜的相處,卻也向玄

奘師徒提起他姓朱,至於名字和更多的來歷,卻是絕口不提。

朱先生搖了搖頭,帶著幾分遲疑說道:「我這些年流離浪盪,久不與他人來

往,也不知修行界的諸般消息。不過,昨夜那人的修為不算高,絕對引發不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