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去死？」

朱天道沒好氣道：「那你呢？」

「我殘了。」

「切！」

朱天道鄙夷一聲，萬天聖笑了笑，又看向遠方，喃喃道：「我殘了，不過……還有一戰之力！你們都走吧，帶上夏小二他們，都去諸天戰場助戰！」

「你在家窩著？」

萬天聖笑了笑，看向四方，輕聲道：「我在人境看看，看看這人境……」

朱天道還沒想到什么，蘇宇忽然道：「府長，這時候了……人境無敵都在交戰，要不……」

萬天聖幽幽道：「你不懂！現在，只是開始，接下來，人族會更難！這次證道這么多人，接下來，會更麻煩的！平日里不大戰，無敵有的就在諸天府等著……可這人間污穢，總得有人來清掃。」

一旁，藍天幽怨道：「我陪你啊！陪你走遍千山萬水，一起啊！我們干一票，撈一票，然後……走人！找個無人知道我們的地方，共度余生如何？」

「……」

萬天聖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

蘇宇咬牙道：「府長，要不我……反正我不怕！」

「胡說！」

萬天聖笑了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腦袋，忽然收回了手，笑道：「去吧，你在諸天戰場，哪怕沒人族庇護，也能活的好好的，其實……我很欣慰！還有，南無疆算起來是我老師，雲塵更是教我的師兄……但是，記住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多神文系多年來，死了許多人……也許……你不熟悉，你熟悉的人都還活著，你不懂那種感受……而我……可能還是存在一些芥蒂。」

「不要輕易相信誰，不要總是給任何人交底，朱天道你熟悉吧？可是，現在如何？他是准無敵，你知道嗎？他大哥是無敵，你知道嗎？大明府，你又了解幾分？」

萬天聖和蘇宇飛行著，看向身後的朱天道和藍天，笑道：「二位可以先走一步嗎？我還有些話和蘇宇交代。」

朱天道罵罵咧咧的，藍天幽怨無比，還是一起離開了。

他們一走，萬天聖傳音道：「你暴露的東西還是太多了！石雕，本是你的保命本錢，可今日一鬧，他們起碼知道了一點，石雕……也許不能在人境殺人，若不然，沒必要讓你去諸天戰場。」

「你能搏殺日月八重，現在，也被人知道了。」

「你還有別的底牌，別的資本嗎？」

萬天聖告誡道：「你要記住了，人境這么多年來，天才無數，強者無數，可真正將家底都告訴別人的，沒幾人！大夏王也好，大秦王也好，你怎知他們表現的就是全部？葉霸天證道失敗，你知道為何嗎？平時太過於囂張，大家都知道，他能戰無敵！他若是不表現的如此明顯，暗中蟄伏，證道之時忽然展露出此等實力……你覺得，會有那么多無敵來殺他嗎？」

「我們年輕一些，算計不過那些老輩！」

萬天聖嘆道：「人境的無敵，包括萬族的無敵，都沒幾個好相與的！焚海就是個炮灰，該懂的你會懂，不懂的，你也不用過於在意。」

「你現在死氣覆蓋，我看你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些麻煩！石雕是你的後盾，不要把石雕當成機器，不要當成武器，否則……他們也會拋棄你！」

「夏龍武證道，你去諸天戰場，我猜測，你可能想借用石雕之力，不要做！」

蘇宇愣了一下。

萬天聖幽幽道：「不要做！情分這東西，會用完的！石雕殺無敵，都讓朱天道背鍋，顯然，他們是不想參與諸天之戰的，你若是硬要這么做，對，他們也許會出手……可是，對夏龍武有好處，對你而言，並非好處！」

「夏龍武證道，若是成功，皆大歡喜，若是失敗……那並非你的過錯！」

「你記住了，你只是一個新人，你真以為，人族只能靠你了？錯！人族那些無敵，有些人你看起來憨厚，看起來老實，那也未必！」

萬天聖再次告誡道：「不要什么都一股腦地告訴所有人！人族並非諸天霸主！關鍵時刻，沒人能保住你，這一次，你看起來人族大勝，擊殺了無數強敵，實際上呢？」

「神魔強族，死了個把無敵而已，這些年，你覺得他們無敵很少？」

「半皇一個不曾出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在他們看來，這一次，只是牛刀小試，還不到出手的時候，沒必要出手！」

「若不是文墓碑……他們根本不在意人境這邊到底隱藏了多少，他們只是在看熱鬧，看人境的熱鬧！」

萬天聖笑了笑，「你拿出文墓碑的時候，我知道，可能有點麻煩，不過我猜，人族多少還是有些准備的……」

說著，幽幽道：「你信不信，就現在，人族還有隱藏的無敵存在，就在人境，一直不曾出手！朱天道他們若是殺不了那無敵，殺不了這幾個無敵，人境這邊，還有無敵會出手！」

蘇宇愣了一下！

還有？

怎么會……若是有，為何不早點出手。

「傻孩子！」

萬天聖笑道：「不留一手，真全部砸到諸天戰場去，他們的老巢不要了？我不怪他們，有些人，不得不隱藏，人族還有幾位三世身隕落的無敵存在，多年來，一直不曾出現，可能就在人境某處藏著，關鍵時刻，肯定還是會出手的，當然，不出現也是好事……」

蘇宇微微點頭，「我知道了！府長，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

「嗯。」

萬天聖笑了笑，又道：「包括我！因為，我的嫌疑其實很大，你明白嗎？」

蘇宇沒吭聲。

「你也許也懂，我給你看的，也許只是我給你看的，並非真實。誰說，殺葉霸天的一定就是焚海？為何不能是我？我殺焚海，也許只是為了殺人滅口！我弄殘了自己，也許只是為了擺脫這些嫌疑，因為，肯定有人懷疑過我！」

萬天聖笑了，「所以，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要拿自己保命的資本，來當救世之用，沒了你，沒了石雕，人族就滅了？」

「你沒出生的無數年，人族滅了嗎？」

「想滅人族，哪有那么簡單！」

他搖頭道：「還沒到那時候，真到了那時候，大秦王他們早就急了，殺入各界，制造混亂，四百多年前才是真的危急關頭，這些人選擇了破界而戰！現在都沒到那時候，人族，還能撐住的！」

他又看了看蘇宇手中拿著的這些承載物，開口道：「你這小子，面狠心善！諸天戰場上，現在有些人族還沒承載物證道，你遇到了，會給承載物嗎？」

蘇宇沒吭聲。

萬天聖搖頭：「不要輕易給別人，這東西你得來的容易，未必珍惜！可真的容易嗎？不是石雕幾次擊殺無敵，打爆無敵三世身，你到哪弄去？你自己不證道了？你的老師，你的師祖他們，難道不需要？到了那時候，你未必有了！」

「真有想法，小子，這些東西，給一些城主都行！」

萬天聖幽幽道：「星宏看重你，那些城主是無法擺脫古城的，你也未必能！所以，若是你能和其他石雕達成一致，這些城主一旦證道成功……他們才是你真正的助力！他們有限制，他們受限於古城，受限於石雕，你若是證道，難，難如登天！願意為你死命而戰的，未必有多少！這一次，也許是個機會，一部分城主可能會短暫切斷死氣通道，進入准無敵，或者能短暫時間內提升自己……」

「36座古城，35座有城主，除了你，還有34位城主，若是這些城主證道了，那才是你的依仗，真正能為你而戰的無敵！」

蘇宇皺眉，「府長……這……」

「你想說我私心太重？」

萬天聖笑了，蘇宇搖頭，皺眉道：「我是說，控制無敵很難吧？石雕能控制？他們成了城主，真的有希望證道嗎？證道的話，會不會擺脫這些？」

「不會的，石雕那么強，都無法擺脫，何況他們！」

萬天聖笑道：「你小子，上心了就行！承載物這東西，多多益善，過了這村未必還有這店，你以為萬族會天天來無敵被你殺？准無敵，除了這次，平日里你能見到幾個？」

「大家只知道你有兩塊承載物，剩下的兩塊，自己藏起來！這兩塊……沒辦法的話，可以交出去！」

說著，又丟出一塊承載物道：「這個也給你！」

這是他殺焚海得到的，殺冥河王，他沒拿到，殺焚海，三世身，他只拿到了一件。

「我要這個沒用。」

丟給了蘇宇，他繼續道：「朱天道證道很難，這次我看在人境，他是沒辦法成功的，人境……現在很難支撐人再證道了，要不諸天，要不遺跡，要不小界！你瞅准了機會，這家伙哪天真要證道的時候，也許也是你的機會！」

蘇宇點頭。

萬天聖繼續道：「再記住一點！你只是你，你不是大秦王的兒子，你不是大夏王的兒子，不是大周王的兒子……也不是大明王的兒子！這一次，你只看到了人族大勝，實力大進，卻是沒看到，頂級無敵，才是真正的獲利者。」

「周家一門4無敵，大明府兩無敵，大秦府兩無敵……我不是說他們如何，只是提醒你，再聖人，也是有感情的，有親疏之分的！」

萬天聖笑道：「有感情是好事，沒感情，這些無敵可能都跑了！正因為他們有感情，所以才會一直征戰在諸天，可有感情……你能比得上他們的親兒子親孫子？」

蘇宇微微一怔。

「你再有天賦，你也不是他們的親兒子親孫子！大明王和牛百道關系好吧？可是，他發現了兩個遺跡，一個自己用了，一個給了他兒子，給牛百道了嗎？」

蘇宇沉默。

萬天聖平靜道：「這是正常人的選擇！大明王沒錯，他有好東西，給他兒子，多正常！牛百道關系再好，那是朋友，是戰友，你爹有好東西也會給你，而不會給他的戰友，是吧？除非你不要了，用不完了，你爹善心發作，會給別人。」

「我說這些，只是告知你，你……是蘇宇！不是朱宇，不是秦宇，也不是周宇！」

蘇宇再次點頭，疑惑道：「府長，我不是萬宇！」

那你承載物給我干嘛？

你萬家，還有後人，萬明澤就是。

萬天聖笑了，「白痴！因為我用不上，至於萬家其他人……你還得知道一點，懷璧其罪！太好的東西，惹人眼紅，沒那個實力，保不住的！沒必要用至寶，去試探人心！人心這東西，不能試探！」

蘇宇點頭，開口道：「府長，那您這次之後，您還會留在人境嗎？」

「不會。」

萬天聖平靜道：「留下來，我為難，大家也為難！與其如此，不如離開。」

「府長非要這么做嗎？我覺得完全可以讓那些無敵自己來教訓，來解決……」

「幼稚！」

萬天聖幽幽道：「那樣，就是逼那些無敵心中不滿，與其如此，給他們一個怨恨的目標！他們沒錯，錯的是我，我太狠，太毒！起碼那時候，對外一致！我和你們關系不大，遷怒，那也沒必要，不是所有無敵都是焚海王。」

萬天聖很快道：「戰後，記得宣揚一下，你纏住了多少天才，其實就是纏住了多少無敵，為人族做了多少貢獻，不是我們知道，大家就都知道！不要將功勞隱藏！記住，也要告訴其他人，遺跡是你的，你自己貢獻出來的，不要說是偽造的，就說是你自己獲得的那個遺跡，這一次，已經徹底沒了！」

「至於文墓碑……」

萬天聖幽幽道：「萬族都在盯著！但是，戰後記住了，不在你手上，在空空手上！黃甲是空空，你記住這一點，東西被他拿走了……我會想辦法幫你拿回來，但是，你咬定了在他手上，他沒辦法出來交代，他也不敢出來！」

蘇宇愣了一下，在誰手上？

蘇宇急忙取出自己的文墓碑，萬天聖看都不看，「假的，我對文墓碑比你熟，何況，那遺跡是我偽造的，我比你清楚這些！在黃甲身上，黃甲……大概是朱天方讓他取走的，沒關系，我會幫你取回來，朱天方都不會知道！你也不要說，讓黃甲有口難辯……」

蘇宇疑惑道：「府長，真的在黃甲手上？」

「……」

萬天聖遲疑了一下，笑了，「你這小子！」

說著，將一塊石碑丟給了他，「拿好了，黃甲那個被我換了，他盜取的就是假的，但是他以為是真的，這就夠了！」

蘇宇撇嘴，我就知道！

你都知道黃甲要偷了，遺跡是你造的，你能真給黃甲偷走了？

萬天聖幽幽道：「這東西別亂丟，這是好事，這一次暴露了，大家都知道出現了，想辦法把黃甲的身份揭穿了，讓他背鍋！要不然，半皇會一直盯著你！」

「府長，這樣合適嗎？人家好歹幫了我，有點恩將仇報吧？」

萬天聖笑道：「他又死不了，何況……本來就被他偷走了！真不行，丟給朱天方好了，你以為朱天方真的拿到了，會給你嗎？」

他搖頭道：「別想的太美！這東西，文明師都想要，朱天方也是文明師，他也想要！這東西，也許和文明師證道有關，被人拿走了，就未必是你的了！」

蘇宇頭疼道：「府長……那我……」

「你就當不知道！」

萬天聖淡淡道：「你本來也不知道！算了，我自己想辦法把黃甲的身份逼出來，甚至遺跡震盪，破碎，露出時光一角，讓人看到，東西被黃甲竊取了！空空並非人族，你覺得，若不是朱天方，他會幫你？」

蘇宇搖頭，怎么可能！

「我明白了！」

蘇宇點頭，「那我就當不知道吧，空空這邊……我再看吧。」

「這就對了！」

萬天聖笑了，「就說這么多，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你有古城為依仗，又沒拿到文墓碑，自己的遺跡也丟了，如此一來，你實力強大在肉身，而非意志力和神文，萬族也不瞎，能看出來，你接下來的麻煩會少很多！就沒必要像現在這樣了，南無疆、我師兄雲塵這些人出現，柳文彥進入日月……你接下來，不會再被視為最大的威脅……」

蘇宇點頭，這倒也是。

只是奇怪道：「府長，南無疆，三代……你怎么感覺不太喜歡的樣子？」

玄甲，蘇宇覺得還是挺好的。

按理說，也算萬天聖師父，萬天聖一直直呼其名。

萬天聖淡淡道：「代師收徒，我和他不熟！他在獵天閣多年，真的不知多神文遭遇？當然，我也沒資格說他，大家都是狠心人！多神文死了很多人，我知，他知，雲塵師兄也知，很多人都知……可是，比起釣出那背叛無敵，這些都不重要了！比起今日證道多人，這些都不重要了！真正記住的，不會有幾人的！」

萬天聖笑道：「所以，我才說，你只是你，蘇宇！不是南宇、萬宇……你這一脈，重感情！應該從葉霸天算起，葉霸天，柳文彥，洪譚，白楓，陳永，你，吳嘉……你們才算是真正的一脈！」

萬天聖笑道：「明白嗎？你們這一脈，才是真的一脈傳承，葉霸天重情，魯莽，狂妄，囂張……所以他死了！柳文彥他們也是，重情，所以……諸天萬界，你們這一脈最悲涼！我們沒有那么慘！柳文彥廢了五十年，洪譚當烏龜當了五十年，陳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好友被殺，為自己而死，白楓背井離鄉，家人都不敢認，不敢回，吳嘉沒了父母，你在諸天被人追殺，幾次險死還生……」

萬天聖嘆道：「所以，真正慘的，只是你們這一脈！從葉霸天開始，到你，都沒什么好下場！你們……便是人族和萬族博弈的棋子，其他人，都有各自打算，當然，其中夏家在這當中付出了許多。」

「恩情是恩情，其他是其他，不要混為一談！」

說到這，萬天聖深吸一口氣道：「我去清算一切！並非為了你們，只是為了自己，我不甘心，也不願意，被人當這棋子，當這博弈之人來用，蘇宇……自己強大起來！」

萬天聖破空離去。

蘇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無言。

這是萬天聖和自己說的最多的一次話，說了很多平時不會說，不敢說，不能說的話。

在這人人皆大歡喜的時候，喜慶的時候，萬天聖，卻是和自己說了一番透心涼的話。

他要走了！

去清算！

蘇宇原本以為，到了這地步，他該放棄了，結果沒有，他沒放棄，他真的要去清算一切。

從今往後……這位剛剛被所有人視為英雄的萬天聖，也許……不再是英雄了。

因為他瘋了！

是的，瘋了。

蘇宇其實看出來了，他也許比藍天還要瘋狂。

萬天聖很聰明，他看出了很多東西，好像很少有東西能瞞住他，他若是此刻不再出手，他就是英雄，人族的大英雄。

可是……蘇宇心情復雜難明。

萬天聖臨走的時候，還在教他生存之道，幫他擺脫一切麻煩，包括文墓碑的麻煩。

他告訴自己，自己連他也不要相信，可是……真的能不相信嗎？

蘇宇嘆息一聲，不再去想。

今日之後，人族無萬天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