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大眼睛仔細一數,趙元偲發現現場果然就只有八名皇子,還有一個不知去了哪里,仔細回憶了一下,趙元偲發現此子竟然就是剛才遲到的那個皇八子趙弘潤!
「弘潤呢?」趙元偲問道。
話音剛落,皇次子『雍王』弘譽坐在席中笑著說道:「回父皇話,弘潤他回去了。」
「回去了?」
「是。……弘潤說他沒睡幾個時辰就被郎衛們強行拉起來,不得不趕至文德殿來參加皇試,既然寫完了,那就回去繼續補覺。」
「這逆子……」大魏天子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擺著眾大學士在場他也不好發作,忍著怒氣勉強說道:「哼!看來我八皇兒是成竹在胸啊!……誰去把他寫的念念。」
眾學士面面相覷,竟沒有一個站出來去念八皇子弘潤所寫的詩詞文章,想來這些位都是清楚這位皇子殿下的才學的,以至於沒有一個人主動去念他寫的東西,免得念出來觸怒天子,牽連到這里。
見此,趙元偲抬手一指皇九子弘宣:「弘宣,你念。」
「是,父皇。」
盡管是同一個娘撫養長大的,但年紀尚小一歲的皇九子弘宣卻比哥哥弘潤更具皇子的禮儀,只見他徐徐站起身來,在朝著皇父拜了一拜後,走到哥哥弘潤的考案旁,拿起案上的紙仔細瞧了瞧。
這一瞧不要緊,年幼的弘宣頓時皺緊了眉頭。
「念啊!」趙元偲不滿地催促道。
然而,弘宣還是猶豫著難以張口。
見此,大太監童憲頓時心中明了,想必是皇八子弘潤寫的文章寫得不妥,使得皇九子弘宣顧念兄弟之情,難以開口。
因此,他輕聲對趙元偲說道:「陛下,近幾日風大,九殿下尚年幼,或許感染了風寒,咽喉有恙,不如換老奴身後的內監去念吧。」
「唔。」趙元偲掃了一眼趙弘宣,也察覺到此事有異。
在大太監童憲的眼神示意下,一名小太監躬著腰快步走到趙弘宣身邊,從這位苦笑不已的九殿下手中接過了考卷,大聲念了出來:「報晨之雞尚未啼,君召眾兒殿文德。一問才識,二問朝評。吾兄讀書萬卷,吾弟揮筆有神。奈何兒臣腹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
趙元偲聽得微微一樂,精於詩經的他當然清楚趙弘潤這首詩的格局並非出自詩經,但不知怎么念起來卻感覺朗朗上口,尤其是那句『奈何兒臣胸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生動形象地描述出趙弘潤剛才坐在殿中看著其他兄弟揮筆疾書、自己卻苦於難以成文的窘迫。
『雖然詩體奇怪,但也算寫得不錯啊,為何弘宣不敢念?』
趙元偲心中納悶。
而此時,那位小太監仍在繼續念著。
「……世人皆道皇子好,豈知皇子亦難當。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
『……』
趙元偲不禁有些動容。皇八子弘潤的怪詩雖然用詞直白,但卻寫出了皇子的為難,尤其是那句『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生在帝王家的皇子們,哪一個不是從小受到嚴格的宮學教育,毫無自由可言?
而且這句話用在身為大魏天子的趙元偲身上也頗為合適。
趙元偲在位十六年,勤於國政,哪一天不是睡得比百官晚、起得比百官早?即便是平民百姓中,又有多少能像他一般?
所以說,皇子難當,天子更難當,而要當一位賢明君王,那更是難上加難!
這一句,簡直寫出了趙元偲的心聲。
而此時,那名小太監正念著最後一句。
「索性吾志不在此……呃……索性吾志不在此……呃……」
「念啊!」趙元偲一臉納悶地催促道,心說這不是寫得挺好的么,怎么又不念了?
在大魏天子的幾番催促下,那名小太監憋地面紅耳赤,忽然,他咬了咬牙,將最後一句念了出來。
「……索性吾志不在此,哈哈,隨他去罷!」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
而大魏天子趙元偲更是呆若木雞。
「哈……哈?隨他去吧?隨他……去吧?」
猛然回過神來,趙元偲氣得雙眼瞪得睛圓,他終於明白,為何弘宣遲遲不敢念這首怪詩。
「放肆——!!」
天子震怒,文德殿內眾人皆嚇得叩拜在地,惶恐不安。
—————『附弘潤的怪詩,一首打油詩想破頭』—————
報晨之雞尚未啼,
君召眾兒殿文德。
一問才識,二問朝評。
吾兄讀書萬卷,吾弟揮筆有神。
奈何兒臣腹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
世人皆道皇子好,豈知皇子亦難當。
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
索性吾志不在此,
哈哈,隨他去罷!
——弘潤《文德殿亂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