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退而其次(2 / 2)

「那逆子說什么?」

「殿下說,按照我大魏祖制,只要殿下不做出篡逆謀反的不赦罪行,其余無論做什么,結局最糟糕也就是被宗府勒令禁閉……哪怕天子不喜殿下,將殿下貶為庶民,然殿下還是能當一個富足的財翁,宗府的人,是不會坐視姬氏趙姓血脈的人流落街頭、餓死異鄉的。哪怕到最後殿下死了,宗府還是會派人將殿下的遺骸接走,葬入皇陵……殿下體內流著的是大魏姬氏趙姓的血脈!」

「……」天子沉默了。

要是換做以往不熟悉此子的脾性,天子想必會動怒,懊惱此子仗著自己是大魏姬趙血脈,目空一切。而如今,在清楚了解了趙弘潤的脾氣後,天子卻感覺,這一席話並非意味著八皇子趙弘潤仗著自己是姬趙血脈而肆無忌憚,那反而代表著他對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無所謂得失,根本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君父的器重,也不在乎皇位的歸屬。

「富足的財翁……或許這才是那逆子所渴望的吧。」

大魏天子感慨地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眾皇子中論才能最出色的兩位皇子,六皇子趙弘昭與八皇子趙弘潤,竟皆對皇位歸屬絲毫不感興趣。

「如此看來,他也無所謂得罪皇後,也無所謂朕會因為此事而厭惡他……」

天子有種莫名的失落,他一心將與趙弘潤這個以往甚少接觸的兒子拉近關系,但遺憾的是,這種親情的培養似乎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的趙弘潤,似乎並不在乎他這位父親的感受。

作為一位父親而言,這實在是一種很沮喪的挫敗。

這時,虞子啟適時地勸道:「陛下,所謂因材施教、因勢利導,方能使之成器,雖然陛下擔心八殿下的成長,可如此長久以往,依微臣看來恐怕並不能增進父子之情,反而會使八殿下心生怨憤……」

「虞大人此言差矣。」藺玉陽反駁道:「八殿下雖聰慧超常,然性情頑劣也是事實,若不管教反而放縱,恐我大魏要錯失一座擎天玉柱!」

「若教導不善,不如不教。」

「你怎么曉得就教導不善?」

「難道藺大人有自信能教導八殿下?」

「我……本官自忖不如殿下聰慧,但空活數十載,好歹有些可取之處。」

「嘿!」

眼瞅著兩位中書大臣爭論不休,天子愈加心煩。

說實話,他並不想放趙弘潤出閣,倒不是為了出於想管教他的打算,只是這位大魏天子越來越喜歡這位靈動的皇子。

他很清楚,一旦將趙弘潤放出宮,這小子肯定全國遍地游耍,到時候再想見他一面,那可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了。

就在皇帝苦惱之際,忽然大太監童憲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有件事老奴始終有些不解……」

「何事?」天子正在煩悶頭上,心情頗為惡劣。

只見童憲訕訕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奴一直感覺奇怪,既然陛下只是不舍得讓八殿下搬離皇宮,為何不賜殿下宮門通行令牌呢?老奴以為,八殿下只是一心希望到宮外瞧瞧、逛逛,陛下若是賜他令牌,哪怕是勒令八殿下每日必須在黃昏之前回皇宮,想必八殿下也不會心有怨言吧?」

「……」

大太監童憲的一番話,讓整個垂拱殿變得鴉雀無聲。

中書左丞藺玉陽與中書右丞虞子啟驚愕地對視了一眼,張口結舌,竟然沒有再辯論下去,中書令何相敘微眯著的眼睛亦猛地放大。

至於大魏天子趙元偲,那更是早已瞪直了眼睛,表情怪異地瞅著童憲,幾番欲言又止。

『啊……朕的御花園,朕的觀魚池,朕的金鱗赬尾,朕的紫竹,朕的淚竹,還有朕填補在恢復幽芷宮前殿的內庫開支……』

大魏天子忽然感覺胸口傳來一陣揪心的心疼。

天子忽然覺得,倘若當時童憲就提出這個建議,那些被他視為奇珍的觀賞物就不會被他頑劣的兒子糟蹋,也不會發生日後趙弘潤到他垂拱殿搗亂,甚至挑唆宮內大部分後妃攪他耳根清靜的這種種事情。

「童憲啊。」

「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句話你聽著,這日後啊,若是你有什么好的建議……」說到這里,大魏天子猛地一拍龍案,低聲咆哮道:「早——些——說——!!」

垂拱殿內,傳來大魏天子氣急壞敗的咆哮。

當日,大魏天子傳下口諭,再次嚴詞拒絕八皇子趙弘潤的「出閣」要求,但是卻賜下皇宮的通行令牌,允許他出宮,也允許他出城,前提是每日黃昏之前必須回到皇宮。

父子戰爭第二仗,子勝!

姑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