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展翅【二合一】(1 / 2)

「駕!」

「駕駕!」

在「薄雒水」河灘,一隊韓國騎兵沿著河岸策馬狂奔,為首一位老將,雖然發須皆白,但精神抖擻、老當益壯,正是曾經與釐侯韓武在廟堂上分庭抗衡的權臣,康公韓虎。

「吁——」

來到河岸旁,康公韓虎仰頭看了一眼天色,見日頭即將落山,微微皺了皺眉,喚道:「孟蜚(同飛)。」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中年將領從隊伍策馬朝前,來到康公韓虎身邊,抱拳說道:「末將在。」

只見康公韓虎抬手指向河對岸,問道:「此地離「鄗(hao)縣」還有多遠?」

孟蜚抬頭看了看天色,委婉地說道:「怕是難在日落之前趕到,康公,今晚可能要委屈您露宿荒野了。」

康公韓虎聞言擺了擺手,說道:「不干你的事,是老夫要求兼程而行,否則,今日本可夜宿「元氏城」。」

說罷,他朝指了指河對岸,吩咐道:「過河之後,便找個地方落腳吧。」

「是!」孟蜚抱拳應道。

約半個時辰後,康公韓虎這一隊騎兵,終於找到了過河的橋梁,沿著橋梁渡過了薄雒河。

此時,天色已至黃昏,四周的氣溫亦驟然下降,於是乎,孟蜚找到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吩咐麾下騎兵搭建帳篷,且就近砍伐樹木,在營地內點燃了一堆篝火。

待忙碌完這些事,已至戌時前後,孟蜚等騎兵們飢腸轆轆地燒水煮米,准備吃食。

期間,康公韓虎以原木為凳,坐在篝火旁烤火,一雙眼睛看著跳躍的篝火,若有所思。

『真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重返廟堂……』

搓了搓手,康公韓虎忍不住感慨世事的無常。

記得「五方伐魏」期間,他康公韓虎一手促成了「第三次魏韓北疆戰役」,原以為這場戰爭必定可使魏國覆亡,卻萬萬沒有想到,魏國非但頂住了各方攻勢的壓力,甚至於最後居然還打敗了各方軍隊。

戰後,由於預期的目的並未達到,且還需要向魏國賠償巨額的戰爭賠款,這使得曾經在韓國享有莫大聲譽的康公韓虎,一下子就失去了國內貴族階層的支持——因為康公韓虎一手促成的那場戰爭,非但沒有使貴族階層獲利,反而令他們損失了太多的利益。

在這種情況下,此消彼長,康公韓虎的政敵釐侯韓武,抓住這次時機,一腳將康公韓虎提出了廟堂,把後者打發回「九門城」。

九門城,起初乃是康公韓虎坐鎮抵御北方戎胡的要塞關隘,在韓國最虛弱的時候,正是康公韓虎扛起了這個國家,一次次地擊退外戎,成為了韓人憧憬歌頌的英雄。

為了表彰康公韓虎的功績,韓國上代先王韓王起在繼承了兄長韓王簡的王位後,為了取得前者的支持,遂正式將九門賞賜給康公韓虎作為封邑。

雖然說九門乃是康公韓虎的發跡之地,但這座從要塞轉型的城池,終究不如王都邯鄲繁華,尤其是韓王起過世、新君韓王然上位,康公韓虎趁著君權交替的階段,成功地竊取了不少權利,難免地,這位曾經的韓國英雄,亦不禁對王位產生了非分之想。

當然,他並沒那么大膽子自己奪取王位,但是卻希望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能坐上那個位子,畢竟先王韓起就只有新君韓王然這一個兒子,且這位年輕的君王玩物喪志,在國內毫無威望可言,康公韓虎未必沒有機會達成心願。

相比之下,最大的問題還是釐侯韓武,這個上上代先王韓簡的遺子,因為過於年幼而一度錯失了王位的韓公子,從一開始就是康公韓虎的心腹大患。

倘若釐侯韓武只是徒具名聲還則罷了,問題是這小子還真有幾分能耐與手段,以至於康公韓虎曾處心積慮想要扳倒釐侯韓武,都未能得逞。

正因為如此,在前一陣子被釐侯韓武踢出廟堂之後,康公韓虎便意識到自己此生再難回到邯鄲,遂心灰意冷地返回了九門,終日里郁郁寡歡。

可誰曾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康公韓虎他用近十年都沒能扳倒的釐侯韓武,此番在率軍攻打巨鹿圍殺魏公子潤率領的魏軍時,竟不慎被魏軍所俘虜。

不誇張地說,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康公韓虎在九門封邑內的府邸里,可謂是欣喜若狂,二話不說就帶著麾下一隊騎兵趕赴邯鄲,意圖卷土重來,想趁釐侯韓武被魏軍所俘、邯鄲人心惶惶之際,重新控制邯鄲。

在他眼里,只要釐侯韓武不在,這個國家,就再沒有人能與他韓虎抗衡:庄公韓庚?那只不過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慫包而已;而韓王然更是不必多說,韓虎從來都不曾將這位新君放在眼里。

甚至於,倘若能想辦法讓魏公子潤殺了釐侯韓武,他韓虎就能真正一手掌握這個國家,成為韓國最大的權臣。

到那時候,一呼萬應,隨便想個辦法除掉韓王然,他就能順利將兒子或者孫子送上君王的寶座。

一想到這里,康公韓虎便感覺心中一陣火熱,恨不得立刻抵達邯鄲。

不知過了多久,麾下將領孟蜚來到了康公韓虎身邊,拱手抱拳說道:「康公,派出去的哨騎送來了前方的情報。在「柏人」一帶,魏國鄢陵軍的副將「孫叔軻」,近日里正率魏軍攻打城池,末將建議,咱們最好還是繞一段路為妙,免得被那里的戰事牽連。」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心中不禁有些著急,心中暗罵那魏將孫叔軻,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要在他急著前往邯鄲的時候出兵,這不是給他添堵么。

無奈地嘆了口氣,康公韓虎點點頭說道:「只能這樣了。」

說罷,他將目光投向躍動的篝火,心下暗暗祈禱,祈禱在他抵達邯鄲前,千萬不要有別的人趁機竊取大權。

比如庄公韓庚,雖然說韓虎並不是很看得起這家伙,但不能否認,在目前情況下,庄公韓庚其實也是有可能竊取大權的。

再比如朝堂中的丞相申不駭,這位同僚雖說從來不參合他韓虎與釐侯韓武、庄公韓庚之間的爭權奪利,但未必就沒想過趁機奪權——反正,申不駭是韓虎極少數怎么也看不透的公卿。

至於最關鍵的人物韓王然,康公韓虎偏偏絲毫不曾想到。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的宮殿內,韓王然正在馬括的陪同下,等待著接見將軍「朱滿」。

朱滿此人,那可不是尋常的韓國將領,他乃是釐侯韓武的心腹肱骨愛將,更被後者委任為「武安城守」的要職。

所謂的城守,相當於魏國這邊縣令與武尉的結合,軍政相結合的守將。

雖然一城之守聽上去遠遠沒有「雁門守」、「北燕守」、「漁陽守」這等「郡守」級別的鎮守豪將那么唬人,但要知道,武安乃是韓國王都邯鄲的陪都,而且是一座軍鎮型的陪都,是釐侯韓武這方勢力的大本營,城內幾乎集中了韓國最尖端的冶造技術,論地位,比魏國王都大梁旁邊的「冶城」更高出不止一籌。

因此,若非是釐侯韓武的親信心腹,是絕不可能執掌武安的。

反過來說,若韓王然想要奪回權利的話,那么,近在咫尺的武安,以及朱滿這位深居簡出但卻執掌重權的將軍,那是必須要設法鏟除的。

「怎么還不來?」

左等右等沒等到朱滿前來,馬括不免有些著急,急躁地在宮殿內來回走動。

因為殿內的內侍已經被馬括喝退了,因此,韓王然倒也不必再裝瘋賣傻,微微一笑鎮定地說道:「不必著急,朱滿乃是釐侯的心腹,在得知這等變故後,必定會立刻前來,少將軍稍安勿躁。」

說話時,韓王然瞥了一眼馬括,心下暗暗評估著。

馬奢、馬括父子,論忠誠那不必多說,皆是忠心耿耿的王臣,但相比之下,馬奢鎮定沉穩,足以擔當重任,而馬括呢,因為年輕氣盛,性格稍顯毛躁。

不過毛躁歸毛躁,馬括的勇氣亦讓韓王然頗為欣賞,因為在此之前,馬括曾提出建議,由他來誘殺朱滿、奪取後者的兵權,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讓韓王然頗為欣賞。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聽到這聲音,韓王然在與馬括對視一眼後,立刻就裝出了慌張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候,一名內侍急匆匆地走入宮殿,在其身後幾步的位置,跟著一位體魄魁梧的將領——確切地說,這名將領其實並不算是『跟』,明顯是等不及通報而闖進來的。

「陛下,朱滿將軍求見……」

這不,那名內侍還沒等說完,就被其身後的那名將領推到了一旁,隨即,其一雙虎目掃視著韓王然與馬括,陰沉著臉質問道:「誰是馬括?」

聽聞此言,馬括朝著對方拱手抱了抱拳,帶著幾分恭敬說道:「末將正是馬括,閣下可是朱滿將軍?」

朱滿深深看了一眼馬括,點頭說道:「正是!……可是你送來的消息,言釐侯不慎被魏軍所俘?」

說實話,若非馬括的身份不一般,乃是上谷守馬奢的兒子,想來這會兒朱滿他已經揪著對方的衣襟開始質問了,而不是這般客客氣氣地詢問。

聽了朱滿的話,馬括臉上故意露出幾分黯然之色,將巨鹿戰場上釐侯韓武被俘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雖然他並未親眼看到釐侯韓武被俘的經過,但其父馬奢大致也從代郡守司馬尚的口述中了解了過程。

在靜靜聽完馬括的陳述後,朱滿一張臉憋得漲紅,似乎是又急又怒,連聲地低罵該死。

此時,韓王然瞧准時機,故作驚慌地問道:「朱滿將軍,義兄竟被魏軍所俘,這可如何是好?」

「……」朱滿用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韓王然,沉默著不說話。

他在思考著從魏公子潤手中救回釐侯韓武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