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駕崩【二合一】(1 / 2)

「殿下。」

「殿下。」

「太子殿下。」

在趙弘潤快步闖入甘露殿內殿的途中,站在沿途的太監與宮女們紛紛向他行禮。

若換做在往常,趙弘潤還會與他們點點頭打個招呼,但此時此刻,他卻顧不得這些,沉著臉快步就走了進入。

待走到內殿的門時,就看到拱衛司左指揮使燕順與右指揮使童信二人站在入口,瞧見趙弘潤迎面走來,連忙迎了上去。

「情況如何?」

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燕順、童信二人免禮,邁步走入了內殿。

一進內殿,再走向內室,趙弘潤便看到他老爹的卧榻旁,跪坐著一大幫人,有王皇後、劉淑儀、孫貴姬、孫妃、烏貴嬪、許妃,以及他的養母沈淑妃。

甚至於,連陳淑嬡就在其中。

這些位後妃眼眶泛紅,跪坐在床榻旁的墊子上,怕是哭累了,以至於趙弘潤進來時,就看到烏貴嬪伏在沈淑妃的懷中,後者一臉悲傷地輕輕拍著她的背。

除此之外,趙弘潤還看到了懷抱著兒子趙衛的羋姜。

羋姜顯然也注意到了他,但卻並未開口招呼,大概是覺得這個場合不合適。

雖然對於羋姜在此有點意外,仔細想想,羋姜作為太子妃,倒也確實有資格出現在這里——盡管她本人可能並不喜歡這樣悲傷的場合。

「太子來了。」

王皇後注意到了趙弘潤,朝著後者頷首示意,隨即,她握住魏天子趙元偲放在床沿的手,小聲提醒道:「陛下,太子來了。」

趙弘潤緩緩走近卧榻,看向床榻上的老爹。

他還記得,這場戰爭前他離開大梁時,他老爹在修養了好些日子後還很精神,以至於趙弘潤還曾調侃老爹是將壓力轉移給了他,但是此刻他老爹,卻面如枯槁、眼眶深陷,一看就知是油盡燈枯、時日不長。

看到這一幕,趙弘潤的心不由地揪緊了。

出於年幼時趙元偲對他們倆兄弟以及沈淑妃的不聞不問,趙弘潤一直以來都否認與這位父皇存在什么父子之情,但此時此刻看到老爹那副令人心酸的模樣,縱使是他,此刻也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王皇後的低聲呼喚下,躺在床榻上的趙元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起初,他的目光還有些呆滯、無神,但在看著趙弘潤半響後,那雙眼睛卻漸漸恢復了光彩。

甚至於,臉上的神色也逐漸改善了許多。

在王皇後與大太監童憲二人的協助下,趙元偲坐了起來,靠在床榻上,逐漸恢復光彩的雙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風塵仆仆的趙弘潤、趙弘疆二人,問道:「弘潤、弘疆,你二人怎么回來了?」

聽聞此言,大太監童憲在旁提醒道:「陛下,您忘了,太子殿下與燕王殿下,是因為禹王爺的事而回來的……」

「胡說!朕幾時下達過這個詔令?」趙元偲皺眉說道:「元佲過世時,千叮囑萬囑咐,不可因他而影響到外事……童憲,莫非是你矯詔?你好大膽子!」

那邊童憲正要解釋,就見趙弘潤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父皇,我大魏與韓國的戰事已經結束了。」說著,他便將「魏韓和議」、並且韓國割讓十幾座城池給魏國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元偲,聽得趙元偲心花怒放,面色竟隱隱出現了幾分紅潤之色。

看到這一幕,殿內的後妃們不禁又小聲啜泣起來。

縱使她們無知,也曉得趙元偲此刻的狀態乃是回光返照,只是因為見到了一直等待的人,待等這股勁頭過去之後,那就真的……真的天人永隔了。

「好啊,好啊。」

趙元偲連連點頭說道:「元佲過世時,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與韓國的戰事。他曾說,只要我大魏能邁過這個坎,那么,將再無中原國家可以掣肘我大魏……」說到這里,他贊許趙弘潤與趙弘疆二人道:「做得好!弘潤、弘疆。」

燕王趙疆是一個爽直的人,方才在看到他父皇那副油盡燈枯的模樣後,呆若木雞,這會兒亦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顯然還是未從這個打擊中回過神來。

相比之下,趙弘潤雖然心中也難受,但好歹還能做到與老爹的正常交談。

可能是被殿內諸後妃的小聲啜泣影響了心情,趙元偲沒好氣地說道:「哭哭哭,哭什么?朕還沒死呢!……這些日子,朕躺在這里,就聽到你們在旁哭,叫朕好生煩悶,去去去,都出去都出去,讓朕與太子單獨待會。」

聽聞此言,王皇後仿佛是明白了什么,眼眸中閃過幾分悲意,站起身來說道:「諸位姐妹們,太子久離大梁,想必陛下有好些話要與太子敘說,咱們婦道人家,就莫要在這叨擾了。」說著,她看了一眼懷抱著兒子趙衛的太子妃羋姜,輕聲說道:「羋氏,你也來。」

羋姜點點頭,抱著兒子趙衛跟在親婆婆沈淑妃的身後,與王皇後以及其余後妃們,一同離開了。

待等眾女離開後,趙元偲先將燕王趙疆招到了面前,一方面肯定了後者這些年來對國家的貢獻,一方面則耳提面命,囑咐燕王趙疆定要改改莽撞的性格,絕對不能再重演「三王之亂」時被人利用的錯誤,聽得燕王趙疆這個年過三旬、且在沙場上異常勇猛的猛將,此刻竟像個孩童似的,頻頻用袖口抹淚,泣不成聲,直說「兒臣遵命」、「兒臣遵命」。

片刻後,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燕王趙疆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內殿。

看著這個莽撞的兒子離去的背影,趙元偲笑著對趙弘潤說道:「這弘疆啊,是不長進,三十幾歲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就跟婦道人家一樣……」

趙弘潤勉強擠出幾分笑容。

拍拍床榻的邊沿,示意趙弘潤坐下,趙元偲詢問道:「弘潤,這場仗過後,你有何打算?」

「唯休養生息。」趙弘潤說道:「這些年來開辟的疆域,我大魏一直無暇全力發展……」

趙元偲點點頭,又問道:「在你看來,中原各國中,還有哪國能對我大魏造成威脅么?」

趙弘潤輕笑一聲,分析道:「韓國新敗,至少十年難以恢復元氣,再遑論秦國那邊並未終止與韓國的戰事,兒臣覺得吧,日後十年、二十年內,韓國應該無力與我大魏爭雄了。……齊國亦是。相比之下,反而是楚國稍稍有點威脅,但威脅不大。兒臣毫不誇張地說,當世,唯我大魏最為強盛!」

「好!好!好!」

趙元偲連聲說了三個好字,隨即長吐一口氣,惆悵地說道:「弘潤,想必你也知曉,朕這個位子,來路不正,當年朕在逼迫先王、也就是你祖父時,你祖父曾咒罵為父,說什么為父會將我大魏引向末路……就因為那老物(老東西)的這一番話,朕這些年戰戰兢兢、兢兢業業,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被那老不死的說中……」

聽著父皇的話,趙弘潤的表情非常古怪,他也沒想到,縱使過了那么多年,他父皇對他祖父的怨念,還是那么大,一口一個老物、老不死。

「……起初那些年,朕年輕好勝,做了不少錯事,蕭氏亦是,宋郡亦是……後來朕仔細想想,或許,朕並沒有那個才能,齊王僖也好、韓王簡也罷,甚至是楚王熊胥,或許朕並沒有那個才能與這些當世的英傑爭雄……」趙元偲自嘲地說道。

「不,父皇,在兒臣看來,你並不比韓王簡、齊王僖遜色多少。」趙弘潤正色說道。

事實上,這並非只是趙弘潤恭維其父的贊美。

在他看來,他老爹只是命不好,誕生於他魏國最虛弱的時候——當時的魏國,被他祖父「趙慷」幾乎敗盡了,打輸了「魏韓上黨戰役」,不僅「(初代)魏武軍」全軍覆沒,就連上黨也整個丟了,再然後,「借宿」於三川的陰戎看到魏國虛弱,趁機把三川也占據了,使得曾經也算是一流大國的魏國,一下子就變得千瘡百孔、羸弱不堪。

而在這種情況下,上上代魏王趙慷,居然擺著四子趙偲這樣一個雄主不用,欲將王位傳給才能遠遠不如趙偲的長子趙伷,甚至於,暗地里排擠趙偲——為何?只因為趙偲指出了他種種在施政上的弊端,讓趙慷很是不喜。

趙弘潤甚至懷疑,當年「蕭氏之女」一事,雖說是靖王(南梁)趙元佐從中作梗,但這其中,未嘗沒有趙慷不喜趙偲的原因所致——趙慷素來不喜趙偲,生怕趙偲在得到南燕蕭氏的支持後,嚴重威脅到他的地位,故而才棒打鴛鴦,拆散了趙偲與蕭氏之女蕭晴的那樁婚事,這才導致魏國出現了後續一連串的內亂。

反過來說,倘若趙慷當年能有這個魄力,將王位傳給趙偲,或許他魏國根本不需要等到趙弘潤這一輩就能崛起。

當時的魏國,有靖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前者至今仍然是他魏國頂尖的統帥之才,而後者更不得了,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簡直就是百年難得的奇才,丞相也好、太尉也罷,相信任由這位禹王爺挑選。

再加上南燕蕭氏,雖然南燕侯蕭博遠確實不怎么樣,但其父老將蕭彥,甚至尤其是他的兒子蕭鸞,豈是等閑之輩?——看看這些年,魏國有多少內亂是被蕭鸞引起,就知道這個家伙是多么的能耐。

要是沒有當年那種種,若蕭鸞從始至終是魏國的將領,他魏國何懼韓國、楚國?

還有趙弘潤的六叔趙元俼,號稱賓朋滿天下,人脈廣得讓趙弘潤都感覺不可思議。

再加上司馬安、龐煥、蒙濼、韶虎、龍季、羿孤、趙豹、李鉦等等等等,趙弘潤真不敢去想想,若沒有發生那些事,那時的魏國能崛起到什么地步。

簡直就是黃金一代,人才濟濟。

只可惜,接連兩次注定的內亂,使當時的魏國錯失了奮起的機會,一直等到三十年後,才在趙弘潤這輩人手中,重新強大起來。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

「不比齊王僖、韓王簡、楚王胥遜色多少么?哈哈哈哈。」

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趙元偲欣慰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