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章:五月(二)【二合一】(2 / 2)

『……賤人!』

縱使是這些年來已習慣了時常被行刺,但當蕭鸞瞧見那名女子時,卻仍舊恨地咬牙切齒。

原因很簡單,因為該女子,就是已故的怡王趙元俼生前所收養的長女,且這些年來對他蕭鸞死死糾纏,派來無數刺客行刺於他的惡女子,趙鶯。

『……』

對街道上驚恐逃離的尋常百姓視而不見,蕭鸞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趙鶯雖說也是夜鶯出身,本身武藝不俗,但蕭鸞並不認為這個女人有能耐殺地了他,但問題是,趙鶯這個女人手底下非但有夜鶯,此女本身還是魏王趙潤的女人,身邊不乏有青鴉眾甚至黑鴉眾暗中保護——青鴉眾還好說,蕭鸞可不希望跟黑鴉眾那幫殺人鬼照面。

那可是一幫就算你將其四肢打斷、還是會嘗試用牙齒將你咽喉咬斷的凶徒,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

「嘿!」

朝著趙鶯撇嘴笑了笑,蕭鸞帶著僅剩的那名護衛,立刻就混入了街上驚恐奔走的百姓中,消失了。

見此,趙鶯不由地輕哼一聲,正要站起身來,卻見茶攤的攤主,一名看似四十余歲的男人將她攔下了,拱手抱拳說道:「鶯妃,您千金之軀,不可以身犯險。」

趙鶯眨了眨秀目。

一聽那句讓她有些羞惱的「鶯妃」,趙鶯立刻就意識到,對方絕對是天策府左都尉高括麾下的青鴉眾——天策府右都尉張啟功麾下的黑鴉眾,可沒有這種出色的偽裝能力,以至於就連她一開始都沒有懷疑這個茶攤攤主的身份。

「你們幾時跟著余的?」

趙鶯皺著眉頭質問道,與趙潤其他那些女人不同,她可從來不需要、也不習慣趙潤的保護。

「卑職只是恰逢在此。」

那名裝扮成茶攤攤主的青鴉眾低著頭說道。

聽到這回答,趙鶯恨恨地磨了磨貝齒:沒辦法,對方是高括手下的人,而高括是則是她男人趙潤非常信任的宗衛。

因此,青鴉眾倒也不需要太過於畏懼她。

最終,趙鶯只能用帶著幾分憤恨的口吻斥責道:「那廝方才就在那里,你們居然叫他逃了!」

聽聞此言,那名青鴉眾冷靜地解釋道:「鶯妃息怒。……方才那情形,蕭鸞或許可殺,但恐怕會禍及街上無辜的衛人,鶯妃請看那邊……」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趙鶯順著這名青鴉眾所指的方向看去,隨即便注意到在斜對角的酒肆門外,有一桌游俠正淡然地看著他們。

『衛公子瑜的「長鋏」……么?』

趙鶯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其實衛公子瑜麾下的「長鋏」,無論是跟青鴉眾還是跟趙鶯的夜鶯,都沒有直接沖突,他們只為確保一件事,那就是當魏人在刺殺蕭鸞的時候,不會波及到無辜的衛人——只要能確保這件事,長鋏就會對青鴉眾以及趙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這是衛公子瑜私底下囑咐過的。

但像今日這種,當街伏擊蕭鸞,長鋏不會允許,若是方才趙鶯或者青鴉眾出手,那些游俠自然會出面干預——並非是袒護蕭鸞,純粹就是為了制止這件事。

魏人在衛國境內當街殺人,甚至於牽連到了無辜的百姓,此事若是傳揚出去,這讓衛國以何顏面立足於中原?——就算是魏國朝廷,也不會允許魏人做出這么霸道的事,徒惹惡名。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鶯那咬牙切齒的模樣,那名青鴉眾低聲說道:「鶯妃不必心急,我青鴉眾早已跟長鋏打過招呼,那蕭鸞活不了多久……」

趙鶯當然明白「蕭鸞活不了多久」究竟是什么意思,據她所知,衛公子瑜庇護蕭鸞,無非就是貪圖蕭鸞手中一批不可告人的財富而已,待榨干了蕭鸞的利用價值,說不定衛公子瑜就會自己下令殺死蕭鸞,將蕭鸞的首級送到魏王趙潤王階下,償還當日欠下的人情。

然而,趙鶯並不希望這樣,她更傾向於手刃蕭鸞這個仇寇,為義父怡王趙元俼報仇,而不是假借人手——哪怕這個人是她的男人魏君趙潤。

「回去告訴高括,莫要再派人跟著余。」

丟下幾枚魏銅圜作為茶水錢,趙鶯淡淡說了一句,起身離去。

那名青鴉眾聳了聳肩。

暫且不提趙鶯與青鴉眾,且說蕭鸞,他在當日沒敢貿然離城,畢竟若是在城內,青鴉眾還會因為顧忌到城內的無辜百姓而投鼠忌器,不敢圍殺他,但倘若他在這種情況下貿然離城,前往四下無人的荒郊,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找了個小巷,將身上帶有血跡的衣衫丟棄,蕭鸞帶著那名護衛來到城內較為繁華的地段,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在一連住了好幾日,他這才假扮成尋常客商,悄然離城,悄無聲息地潛回頓丘。

不得不說,似這種夾著尾巴做人的日子,確實不好受。

然而相比之下,卻還有更糟糕的事,就比如說,前幾年,蕭鸞為了躲藏在衛國,不惜將他積累的、所剩無幾的錢款供給於衛公子瑜,換取衛公子瑜對他在衛國的行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糟糕的是,這些錢款終究有用盡的那一日——事實上,最近就已經是所剩無幾了。

錢款耗盡,意味著衛公子瑜將不再庇護他,甚至於會做出過河拆橋,用他的首級去討好魏王趙潤,畢竟近兩年,魏國的勢頭太凶猛了,尤其是最近「諸國會盟」之後,蕭鸞敢打賭,距離衛公子瑜對他動手的時間,怕是不遠了。

想來想去,蕭鸞認為自己有必要再去拜訪一下「公子玠」。

公子玠,即衛玠,乃是衛公子瑜同父異母的弟弟,此人並不像其兄長那樣有很大的雄心壯志,跟如今的衛王費很像——皆是庸才!

但正因為皆是庸才,衛王費十分寵溺衛玠,因為衛玠這個兒子的觀點跟他十分相似:不遺余力地討好魏國,然後安享太平。

相比較之下,似衛公子瑜這些年來在衛國訓練新軍、鑽研冶造工藝,事實上衛王費是非常反感的,一來是這些事需要消耗衛國太多的金錢,二來嘛,衛王費覺得此舉毫無必要——有魏國在,他衛國還需要自己研發冶造技術么?

四月下旬,就當衛公子瑜還在魏國王都大梁,在魏王趙潤的帶領下參與「諸國會盟」之事時,蕭鸞叫一名與他相似的伏為軍士卒假扮自己日常操練士卒,而他自己,則喬裝改扮,悄然來到了衛國的王都濮陽,秘密拜訪公子衛玠。

事實上,他已經不是初次拜訪衛玠——畢竟在明知衛公子瑜會過河拆橋的情況下,他又當真豈會坐以待斃,干等著衛公子瑜在榨干他的錢財後派人來殺他?

設法除掉衛瑜,這是蕭鸞如今唯一的出路。

但想要除掉衛瑜,就必須借助衛王室的力量,或者干脆點說,挑唆公子衛玠與公子衛瑜的奪位之爭,在這場內亂中趁機除掉衛瑜。

一切順利的話,他蕭鸞就能在衛國扎根下來,除非魏國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殺他蕭鸞不惜帶兵攻打衛國。

跟衛王費一樣,公子衛玠也只是個貪圖享樂的庸才,這種貨色,以往蕭鸞根本看不上眼,但奈何形勢比人強,縱使是他蕭鸞,如今也只能在草包面前,卑躬屈膝。

教唆公子衛玠的過程並不難,誰讓衛王費與公子瑜不合,且寵溺跟他一樣草包的公子玠呢?這就難免會使公子玠心生對王位的垂涎。

問題是,公子衛玠非但是個草包,而且貪生怕死,在奪位這件事上優柔寡斷,要不是沒辦法,蕭鸞真恨不得宰了這種只會將精力花在女人肚皮上的貨色——想他堂堂南燕侯世子,居然淪落到給一個草包出謀劃策,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但沒辦法,蕭鸞最終還是只能好言哄著:「公子,不可再猶豫下去了。……繼公子還是執迷不悟,待有朝一日寵愛您的大王過世,公子將再不是衛瑜的對手。衛瑜是什么樣的人,您也很清楚,難道您還指望他供你似今日這般舒適享樂么?」

一聽這話,衛玠便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他對衛瑜最大的不滿或者忌憚,其實並不在於衛瑜上位後會加害的什么的,畢竟衛瑜的人品還是很好的,縱使日後登基為王,也不至於加害兄弟。

但關鍵在於,衛瑜非常抵制鋪張奢華,他希望他衛國將有限的金錢用在使國家富強這件事上,而不是供王室享樂,這就讓衛王費、公子衛玠感到非常反感——雖說公子衛瑜自己能夠做到每日粗茶淡飯,盡可能地近金錢投在國家建設中,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也願意這么做啊。

毫不誇張地說,假如有朝一日公子衛瑜當真登基成為衛王,那么,就算他不會加害兄弟衛玠,衛玠也將失去今時今日這種奢華優越的生活,每日粗茶淡飯地過日子。

事實上,這或許才是公子衛玠想要與兄長衛瑜爭奪王位的最根本原因——他不希望失去富貴奢華的享樂生活。

也正因為這樣,蕭鸞才能夠挑唆公子衛玠與衛瑜爭奪王位,借此掀起衛國的內亂,並且趁這場內亂,將衛瑜鏟除。

只要衛瑜一死,他蕭鸞自然有辦法能在衛國扎根下來。

「……不如趁衛瑜不在國內,即刻動手。」蕭鸞教唆公子衛玠道:「據末將所知,衛瑜目前還在魏國大梁,趁他不在,公子不妨……」

說著,他在公子衛玠耳畔細細低語了幾句,聽得本來膽子就不大的公子衛玠心驚膽顫,哆哆嗦嗦地說道:「這、這不是謀反么?」

看著這廝不成器的家伙,蕭鸞恨得氣不打一處來。

他必須承認,這個公子衛玠連衛瑜一半的膽識都沒有,更不配給魏王趙潤提鞋。

想了想,他壓低聲音說道:「公子,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了,難道你希望失去今日的一切,每日粗茶淡飯過完這一生么?」

聽聞此言,公子衛玠渾身一震,半響後,他這才面色難看地咬了咬牙。

「那就……就這么辦!」